第二十二章 草廬論辯,諸葛亮評官渡之戰(第4/5頁)

這一年,劉備四十歲了,不惑之年的他仍在惑著。

荊州,你會是劉玄德的福地,還是葬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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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渡之戰的戰報傳遍了九州,這場決定未來歷史走向的戰爭在整個天下丟下一截燃燒的爆竹,士林學子、州郡政要、販夫走卒都在議論,有的為袁紹扼腕,有的為曹操叫好,有的生出嫠婦之憂,紛紛擾擾,吵吵鬧鬧,卻無人能準確判斷世事到底如何發展。曹操會統一天下嗎?袁紹會東山再起嗎?或者,還會有哪一個諸侯橫空出世,會是江東孫權?

隆中草廬裏,陽光傾灑而下,在那面日晷刻度上緩慢行走,諸葛亮從屋後走出來,懷裏捧著兩只酒壺,卻聽見院子裏的同學們議論得熱火朝天。

“袁紹敗得何止窩囊,兵為曹操十倍,將為曹操五倍,竟被一把火燒光家底,愚蠢也!”崔州平拍著巴掌說。

“袁紹家世殷貴,四世五公,又坐擁河北雄兵,但其只得虛不得實。曹公雖暫居下位,卻外虛內實,一則攜天子以令諸侯,名位為正;二則將帥聽命,赴死力戰,不惜性命。聽說郭嘉為曹公定下十勝之略,乃道勝、義勝、治勝、度勝、謀勝、德勝、仁勝、明勝、文勝、武勝,有此十勝,何憂越不滅吳,漢不吞楚?”石韜侃侃而談。

孟建也點頭道:“袁紹外寬內忌,剛而寡謀,帳下謀臣雖多,但都互相猜忌,勾心鬥角,曹軍未到,自己倒先內訌了!”

“若不是他內部騷亂,不相體恤,如何讓許攸夜奔曹操,獻下破袁大計!”石韜跟著說,他把袖子攏了攏,噓了口氣。

馬良年歲雖小,值此議論世事的場合,從不怯場,他說道:“袁紹連個田豐都容不下,怎不有此大敗?”

崔州平補充道:“然也,欲舉大事,貴在同體共生,袁紹帳下謀臣明為一體,實際暗相阻忤,早具分崩離析之象,焉得不敗?”

正在凝看日晷上移動日光的徐庶忽然笑道:“諸君果然高見,袁紹該請你們去做謀臣,縱有十個曹操,也當拱手伏敗!”

崔州平笑罵道:“徐元直又說風涼話,諸君速速動手,撕爛他的嘴!”

崔州平提議剛出口,眾人都躍躍欲試,有人挽袖子,有人搓手,有人頓足,有人齜牙咧嘴。

徐庶向旁邊一閃,正看見諸葛亮走出來,大呼道:“孔明救我!”

諸葛亮避開他:“自己惹的禍自己擔當,諸君請動手,亮觀戰而撫掌也!”

徐庶恨恨地瞪了諸葛亮一眼,一把搶過他懷裏的兩只酒壺:“來來,有好酒,諸位看在美酒的份上,饒了我這一遭,大不了我自罰三爵!”

石韜指著徐庶呸道:“徐元直又使心眼,你這好酒的饕餮,分明是想多貪酒飲,反而裝出受罰的委屈模樣,更該打!”

徐庶笑嘻嘻的:“那我便少飲三爵,免得廣元說我使心眼!”他取來酒爵,給諸人斟滿了。

孟建舉爵一嘗,先贊了一聲好酒,問道:“孔明以為袁曹之戰如何?”

諸葛亮給眾人續著酒,淺淺一笑:“袁曹之戰盡被諸君說全了,亮此時無話。”

馬良失望地嘆了一聲:“我還想聽聽孔明兄的高見,竟沒有了?”

諸葛亮仍是溫和地笑笑,輕描淡寫地說:“曹操有磊落大度,袁紹比之於曹操,未戰之時,氣度已輸了,此一戰早在意料中,確實無甚話可說。”

“如此看來,孔明以曹操為明主乎?”石韜酒淺,飲了一爵後已是面紅如棗,說話也似打著漩渦。

諸葛亮不說話,一爵酒放至唇邊,輕輕一啜,便似蜻蜓點水。

孟建高聲道:“我以為孔明必以曹操為明主,憑孔明才幹,若北上許都,曹公定會倒屣相迎!”

崔州平也似窺破了某個秘密,歡喜地說:“然也然也,孔明經綸,縱然躋身荀令公、郭奉孝間,亦能大放異彩!”

馬良竟當了真:“孔明兄,你要去北方嗎?”

諸葛亮微笑著飲完了一爵酒,耳聽著徐庶斬釘截鐵地說:“都別胡猜,孔明不會去北方!”

石韜斜過眼睛:“你何以見得?”

徐庶凝視著諸葛亮,朋友之間彼此了然的目光仿若水乳交融,他清晰地說:“曹操是諸君心中明主,不是孔明心中明主。”

諸葛亮把酒爵緩緩放下,語調沉穩地說:“知我者,徐元直也!”

孟建有些不能置信:“為何?”

諸葛亮平淡地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曹操所行所施,非我所願所贊,我之所求所欲,非曹操所想所念。”

孟建嘆息了一聲:“孔明不贊曹公所為,乃心別有他志也。”

馬良卻松了一口氣:“孔明兄不去北方,我放心了!”

崔州平奇道:“小馬兒,孔明去不去北方,與你放不放心有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