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糧草遭劫陷困境,趕制大鼓出奇策(第4/5頁)

“將軍,這種菜呢?”又有士兵問道。

龔祿越發地喬裝得學問淵博,熱心地為士兵們排疑解惑,他越是說得言之鑿鑿,士兵越是信以為真。

修遠實在撐不得了,轉身笑著跑開了,他一溜煙奔進中軍帳,“先生”還來不及喊出,像被電擊了似的,驀地一愣,下意識地把陶甌往懷裏一拉。

中軍帳裏滿是人頭,張裔、馬岱諸人圍著諸葛亮,早上剛剛趕來軍營的蒲元也在。一雙雙目光像穿出的線,扯向了修遠。修遠莫名地紅了臉,很想把陶甌藏起來,卻是來不及了。

馬岱因見修遠捧著冒熱氣的食器,揶揄道:“修遠小哥,你又去偷嘴吃?”

修遠尷尬地笑笑:“啊,我、我……”他慌慌張張地跑去一邊,才邁了兩步,馬岱一步攔住他,施了一招探囊取物,將陶甌生生奪了過來。他把蓋子一揭,那甌裏盛著滿登登的熱湯,原來是竹蓀燉小雞,香味兒不住地往外冒。

“喲,不得了,”馬岱驚道,“小子太壞,三軍將士忍饑挨餓,你卻偷吃美食,心眼兒太黑!”

修遠又是羞又是氣,他很想解釋,卻是半個字吐不出,拗著脾氣說:“還給我!”

馬岱和他鉚上了:“偏不還!”他因對眾人招呼道,“來來,大家分食,休得讓修遠小子獨占美食!”

修遠生氣地說:“還給我!”

諸葛亮忽地喝道:“和將軍搶嘴吃,不像話,退一邊去!”

修遠委屈得幾乎垂淚,又不敢爭辯,低著頭走去一旁,一邊滿懷冤屈地整理文書,一邊用眼睛瞥著馬岱手裏的陶甌。

諸葛亮也不看他,神色沉定地道:“說正事吧。”他因對蒲元道,“適才與玄正所言的那幾樣器物,全部完成需要多久?”

蒲元仔細地盤算了一番:“至少半個月。”

“不能更快麽?”

“我原先在瀘水北岸造刀,如今乍挪至南岸,南北岸的水不一樣,又得從量水開始,加上而今又增加了二十面大鼓,半個月尚算是最快。”

諸葛亮默謀了一會兒:“那我給玄正半個月,玄正能按期完成麽?”

“我試試。”蒲元說得並不確定。

“我不要試試,要肯定。”

蒲元沉默,驀地,他輕輕一咬牙,斬釘截鐵地說:“我若完不成,丞相軍法從事!”

“好!”諸葛亮撫掌,他把一張畫了樣式的白絹遞給蒲元,“大鼓照此草圖而作,玄正若是能改良,善莫大焉!”

蒲元把草圖一收,幹脆地說:“事不宜遲,我立刻著手。”

蒲元的爽快脾氣像刀鋒般犀利,半點的拖沓也不見。諸葛亮很贊賞他說到做到的利落,虛詞兒也不說,任由蒲元去了。

“丞相,你造大鼓做什麽?”馬岱不解地問。

諸葛亮莫測地一笑:“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馬岱一頭霧水,因知道諸葛亮百事皆不會隨性,卻不合刨根問底。

諸葛亮又轉臉對張翼道:“馬忠、李恢兩人什麽時候能來?”

張翼道:“李恢會遲一些,雍闿在益州郡經營多年,叛亂之網繁復難理,叛軍雖然蕩平,諸般雜事還需善後,馬忠至多下個月可以西進。”

諸葛亮一嘆:“等不到他們了,”他背過身,凝視著營壁上垂掛的南中輿圖,目光倏地滑向東,在最末端處漂浮,“涪陵軍已渡過瀘水,最遲今夜可以抵達軍營。”

“丞相,涪陵軍到了,是不是可以和孟獲決一死戰?”張翼小聲道。

諸葛亮仍然注視著地圖的最東端,很多不能宣明的心事湧上來,又被他冷酷地壓下去。他始終沒有顯出一絲一毫的波瀾,平靜如千年無風的水面,淵深得可怕。

“永昌郡的呂凱要來了,他是南中通。”他忽地說道,想起呂凱這般的忠貞良臣,仿佛沐浴暖風,心情暢快許多。

張翼笑道:“呂季平是南中人,熟稔南中典事,比我們這些半吊子強多了,丞相若有他襄助,平南大業可成也!”

諸葛亮淡淡一笑,與諸將叮囑了些要緊話,便各自散去。

馬岱走到營門口,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傻兮兮地捧著陶甌,他訕訕一笑:“丞相,我險些忘了,這個還給你。”

諸葛亮揮揮羽扇:“拿去吧,什麽值錢玩意兒,也要推來讓去。”

修遠瞪大了眼睛,本來還期望馬岱能還回來,可恨的是馬岱竟然不推辭,歡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啊呀!”他失聲叫了起來。

諸葛亮看住他,細長的眉目優雅地一彎:“小氣!”

修遠把手裏的文書用力一放:“先生,你怎麽能把東西給他!”

諸葛亮沉了臉:“沒規矩,敢和將軍爭搶,你越發不懂禮數了!”

修遠被訓得一時沒回應,他默然無聲地把文書一冊冊摞好,一冊冊分類,動作很慢,仿佛拿起放下的是百斤重的巨石。他終於忍不住了,哽著嗓子說:“那是我找軍廚特意為你熬的湯,我見你日夜操勞,忙得吃飯的時間也沒有……我心疼得很……偏你大方,讓給馬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