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害人

格裏芬退出副本，身形從黑暗世界裏消失了。

默克將軍從漆如幽夜的地面上擡起了頭，顫抖的瞳仁下意識地又向雷山轉去。

雷山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他不言不語，仍舊沉默有如厚重的山嶽，但眼底卻是隱隱帶著一種無比期待的狂熱。

他擡起手，也調出系統界面，點擊了退出。

兩人都離開了副本，黑暗世界中氤氳騰起霧氣，聚成巨大的漩渦。

漩渦帶著一種無法違抗的吸力，數不盡數的半透明魂靈在聲聲哀哭、徒勞掙紮中被卷了進去。

默克嘴巴張開，發出了無聲的慟喊。

他也是被卷進漩渦的魂靈中的一個。

下一秒，默克將軍重新回到了鷹巢基地的指揮室裏。

他看著常谷共享到他識海中的視景，再小的細節都不願放過。

滄元城，近在眼前了。

……

“這一次先搞死那個默克？”

滄元城下，避難所中，格裏芬一邊換外觀一邊漫不經心地詢問雷山，“測試一下如果最高指揮官被先搞死了，他們接下來又會作出怎樣的反應，會不會有bug。”

雷山點了點頭：“我覺得可。”

“嗯，我把無敵模式給關了，痛感共享調到最低，到時候看情況再開……”格裏芬念叨著，保存了一個新形象，點下了幾個選項，又向青致發消息：“哥你再給個外掛，讓我們可以直接刷新在基地裏。”

青致分享過來一個坐標傳送外掛，兩人熟悉了一下，隨後直傳指揮室，刺殺默克將軍。

死亡的劇痛過後，是極致玄妙的輕靈感，默克感知得到，他的“靈魂”正在離開“軀殼”。

懸浮在空中，他愣了一下。因為這兩人並沒有滅除他靈魂的打算，殺了他的肉身，直接就撤走了。

實力高強，尤其是精神力強大的異能者，肉身死亡並不是真正的死亡，因為意識體仍舊存在，且可以對現實造成影響；在特殊的醫療異能者的幫助之下，是可以重塑身軀的。

默克沒敢傳出精神訊息以免產生精神波動引起這兩個人的注意，而是飛快地飄向了醫療區所在方向。

但下一秒他的動作便突然止住，雙手抱住了腦袋，承受著記憶

湧來的鉆心銳痛，臉上的神情也隨之變得極為痛苦。

他記得鷹巢基地遭遇了未知遺留者的攻擊，他被變小，被審判，失去意識，重新出現在鷹巢基地，隨後又遇到格裏芬與雷山……

一番苦戰之後，淪為了光杆司令的他使用了湮滅武器，試圖與這兩人同歸於盡，然後便出現在了一個黑暗空間，悚然意識到，他的靈魂被丟進了遊戲，鷹巢基地成了副本，而他，則成了一個供人取樂的nc。

尚未從心智的沖擊中脫離出來，他再一次被丟進了遊戲。

而這一次，這兩個遺留者換了一種打法，徑直過來，擊殺了他……

默克將軍臉上的痛苦之色，隨著記憶的紛湧轉化為了極致的屈辱與憤怒。

他擡起頭，看向格裏芬與雷山兩人所在的方向，無比清楚地聽見，這兩人正在開心愉快地討論“副本結束之後默克就會恢復記憶也不知道這記憶包不包括上一局”的問題。

默克將軍的眼睛不覺之間，已是充盈成了紅色，化不開的仇恨，比鮮血的殷紅還要更加濃郁。

他從腰間撥出了佩槍，向這兩人扣下了扳機。

當然，“佩槍”同樣是半透明的靈魂形態，穿過兩人的身體，又穿過不遠處的墻壁，就有若虛影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默克將軍動作滯了一滯，右手無力地垂下。短"槍從他僵硬的手指間緩緩下滑，終於滑落，隨後便消湮在了虛空之中，而同時，一支一模一樣的短"槍，悄無聲息地重新出現在了他的槍袋裏。

這時他的副官撲到了他的“屍體”上，大喊著“將軍”，滿臉盡是哀痛與驚愕。

一道雷光貫穿了他的胸膛，副官眼睛瞪大，在一旁倒下了，帶著不甘，帶著痛苦，又帶著幾分的莫名的滿足。

默克將軍見狀愣了一下，眼眶裏不覺間已是被淚水給充滿了。

副官的魂靈同樣脫體而出，看到他懸浮在不遠處，立刻沖過來扯著他的手臂要他快走，然後動作猛地僵住，慢慢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將手扶向了自己的額角，顯然是同樣憶起了之前的記憶。

“將軍……”

副官喃喃喊了一句，聲線顫抖，已是帶著幾分哽咽了。

默克看著這個始終追隨在自己身邊的

年輕人，眉頭擰動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捧起了他的手。

——這便是他們漫長到不知幾何的余生中，所要面臨的命運了。

……

演武場裏，看著盤膝而坐的師父大人，那不斷上揚的嘴角，逐漸舒展的眉心，微微前傾越發投入的坐姿，以及放在不遠處，被遺忘了的小半杯早已不冰了的闊落，碣巖、流焱與雷鳴紛紛將目光移向了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