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9章 案中案

死者柳絮的衣領被解開,鎖骨處稍稍露出,那兒有不少的紫紅色斑痕……這是秦林再熟悉不過的,幾乎所有死屍上都會出現的屍斑。

只不過它的位置……秦林壓下疑竇,板起臉嚴肅的訊問王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省得動大刑侍候!”

王煥是父母庇護下長大的窩囊廢,荒淫好色亂吃春藥早就掏空了身子,剛剛被秦林刀架脖子上嚇出身冷汗還沒幹呢,被秦林一問,立刻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交代了。

這王煥荒唐好色,成日服食烈性春藥,流連於花街柳巷、青樓楚館,家中使女若有容貌姣好的,他也一定要威逼利誘弄上手。

柳絮在他家做使女,早已被王煥看中,可柳姑娘雖然因家貧母病不得不出來做使女貼補家用,但一向潔身自好,對王煥不假顏色,他始終沒能得手。

昨日王煥又服了春藥,只覺腦中有如火燒火燎,找個借口把柳絮叫到房中,試圖強奸。不想柳絮性情剛烈,一邊奮力抵抗一邊大聲呼救,王煥服藥之後昏了頭,伸手去掐她脖子,竟然失手釀成慘劇。

王煥荒淫好色,膽子卻不大,眼看柳絮沒了聲息,他嚇得魂飛魄散,跌跌撞撞跑到旁邊房間裏躺著,腦中胡思亂想、心臟怦怦亂跳,迷迷糊糊睡過去直到天明。

見瞞不過去了,他才找奴仆來,弄繩子往死屍脖子上勒,假作出上吊自殺的樣子,然後才告訴了父親。

富貴人家死個把使女算不得大事,王進賢也沒在意,就派幾個親兵把棺材扛到柳家去,發下些燒埋銀子讓柳家把喪事辦了……王進賢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兒子殺的人呢。

沒想到柳家人雖窮卻極其硬氣,把官司鬧大,還惹出秦林這個不怕事的錦衣校尉,進而使案件真相大白,王煥自食其果。

說完這些,王煥哭著求告母親:“媽,救我呀,我不想死……”

“不爭氣!”劉夫人氣沖沖的打了兒子一巴掌,終究還是愛子之情占了上風,神色也變得和緩:“媽在娘家也讀過大明律,家長毆雇工人致死的,不過杖一百、徒三年。不管充軍去哪兒,求你外公一封書,還怕管營官兒不照顧你嗎?”

王煥聽得這番話,立馬不哭不鬧了,只是想到流配遠方充軍,雖然有管營官照顧,到底整整三年沒有在家裏這麽舒服,沒有蘄州青樓那些漂亮姐兒,心下也不免悵然若失。

張公魚深恨劉夫人,他堂堂知州大老爺被一群仆婦打了好幾掃把,現在腦袋上還掛著蜘蛛網呢,心下好生惱火,便問刑房胡司吏:“殺傷人命,只流配三年嗎?”

胡司吏察言觀色早已明白上官的心思,正好大明律上又有條款,趕緊搖頭道:“啟稟大老爺,的確尊長毆殺奴婢、雇工人只杖一百、徒三年,但大明律上面這條後頭還有一句‘故殺者,絞’。王煥強奸不成殺死柳絮,並非尋常毆殺,而是起意故殺,該判‘絞監候’,上報刑部,朝廷朱筆披紅,等秋後處刑。”

張公魚嘿嘿冷笑起來,眼睛半眯著瞥了眼劉夫人和王煥,十分解氣的撿起被掃把打落的烏紗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劉夫人和兒子相顧愕然,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情知一旦判了絞監候這條小命就算掛在半空了。想開口求張公魚吧,看對方那表情是絕對要公事公辦的,誰讓你一來此前並無交情,二來還拿掃把將人家烏紗帽都打掉了。

仆婦們傻了眼,有幾個已經哭了起來,望著劉夫人道:“這可怎麽辦哪,要不趕緊讓舅老爺……”

張公魚令捕快把王煥鎖上,又腆著臉對秦林道:“本官謝過秦小友了,這案子好像和白蓮教沒有什麽關系,那麽還是讓州衙接手吧。”

韓飛廉等錦衣校尉齊刷刷朝地上啐唾沫,這張公魚糊塗顢頇又無恥,虧得蘄州還有人說他是青天大老爺!案情未明的時候躲在一邊,咱錦衣衛剛把案子查清,你就想來搶功勞,呀呀個呸!

秦林看著屍體思索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手。

張公魚心頭大為不滿,只當秦林不欲與他分功。

秦林也沒解釋,盯著被鎖起來的王煥,旁敲側擊:“你掐死柳絮的時候,是面對面掐的嗎?”

王煥垂頭喪氣的,竟是沒有聽到。

牛大力大吼一聲,像半空裏打下道炸雷:“小子,秦長官問你話!”

啊?王煥困惑地擡起頭,臉上稀裏糊塗的都是眼淚鼻涕。

秦林便再問了一遍。

王煥沒好氣的伸出雙手比了比,“當然是面對面掐死的,唉……沒怎麽用力她就死過去,真沒想到她這麽不經掐啊,我不是故意殺她呀!”

秦林瞧著王煥伸出來的手,瘦骨嶙峋像雞爪子似的,心頭疑竇便越發沉重了,又追問道:“那麽你掐死她之後,是把她推到床上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