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7章 鷹愁崖

杭州北面通往湖州府的官道,往北走數十裏便有一座鷹愁崖,乃是莫幹山余脈,山勢嶙峋、九曲回轉,山頂時有老鷹盤旋,此地向為陸上屏護臨安之鎖匙,當年是宋與金、元胡虜交兵的古戰場,數百年後鋒鏑雖已潛銷,尚有騷人墨客到這裏憑吊。

官道上人跡罕至,因為京杭大運河的疏浚通航,百年來從杭州出發北上的商旅,都由運河走蘇州、鎮江這條位於太湖東岸的漕運水路。

只有著急趕路的人才會由陸路通行,如果從杭州去南京,走京杭大運河到長江水路,就繞著太湖東岸轉了大半圈,而走湖州、宜興、溧陽這條太湖西岸的旱路,則差不多節省一半的路程,另外乘馬也比運河行船快得多,只不過馬兒可不是人人都備得起的。

鷹愁崖前,馬蹄得兒得兒地敲打著古驛道,鼓點般的蹄聲在山間回響,一支小小的馬隊正在不徐不疾的前進。

當先一人便是革職留任的錦衣衛副千戶秦林秦長官,陸遠志、牛大力相伴左右,十名親兵校尉緊隨其後。

“哈哈,姓秦的果然來了!”五裏之外,鷹愁崖半山腰的一處山亭,陳白鯊遠遠瞧見馬隊,他的笑容格外的陰狠毒辣。

半躺在滑竿上的李甲李魁元,像裝了彈簧似的一下子蹦起來,驚喜交集:“真的來了?是他?”

陳白鯊又換了副諂媚的笑臉,對著身旁的李甲道:“李公子,今天您盡管拿姓秦的出氣,他媽的什麽玩意兒,敢和咱們李公子爭女人?他算哪根蔥”

李甲臉上的青腫還沒消呢,自是對秦林恨之入骨,他惡狠狠的磨著牙齒,一門心思想著待會兒捉住了秦林,怎麽折磨、拷打,叫這狗膽包天的家夥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收拾了姓秦的,咱們再對付姓金的小賤人……”陳白鯊陰笑道:“到時候可要叫她嘗嘗公子您的厲害!”

“那小娘皮,模樣著實不錯……”李甲嘿嘿的淫笑起來,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呼……”瞧著馬隊越來越近,陳白鯊終於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老實說,不管秦林宣布那張紙卷寫著什麽,海鯊會坐擁萬余幫眾、與浙江眾多官運相勾結,勢力盤根錯節,完全可以來個抵死不認賬,說那字條是秦林偽造的;偏偏是秦林將字條藏起來,又在第二天清晨就離開杭州趕回南京,這就叫陳白鯊心頭忐忑了,左猜右猜那字條上到底寫了什麽,心頭宛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這種情況該如何應付,那種情形又如何支吾,越想越覺得沒把握……

有時候,猜測比答案本身更可怕,特別是本來就做賊心虛的情況下。

所以陳白鯊決心不想下去了,身為梟雄人物,他決定采取最簡單有效的辦法……釜底抽薪。

在鷹愁崖下,已設好了絕對能叫秦林難逃羅網的布置,而陳白鯊也沒忘了私自叫上急於報仇的李甲,這麽做一來能夠向這位布政使公子示好,二來嘛也能進一步將李嗣賢緊緊綁在海鯊會的船上。

就在馬隊快要跑到鷹愁崖下的時候,秦林突然勒住馬韁,全隊人馬也停了下來。

他要做什麽?躲在半山腰的陳白鯊和李甲不明所以。

但見秦林揚鞭躍馬,笑指鷹愁崖上:“人說海鯊會藏龍臥虎,陳白鯊狡詐多謀,本官觀之實乃愚蠢之輩,若識破吾金蟬脫殼之計,在此地埋下伏兵,吾等豈不束手就擒?”

說罷秦林催馬,率眾從崖下走過。

話猶未了,只聽兩邊殺聲大起,海鯊會伏兵盡出,百十名手持利刃的精壯漢子從山間草叢一躍而起,將前後之路堵得嚴嚴實實。

“怎……怎麽可能?”秦林趕緊手提韁繩,那馬兒一聲長嘶,差點兒將他顛下馬背。

“長官不好,有埋伏!”牛大力和陸遠志緊緊護在秦林左右,十名錦衣校尉也繡春刀出鞘,緊張的環顧四面。

敵人上百,進退無門,兩邊鷹愁崖飛鳥難越,已是陷身死地。

“哈哈哈哈……”半山亭中傳來囂張的狂笑,陳白鯊站了起來,隔空遙遙笑曰:“秦長官,別來無恙否?”

秦林面色大變,顫聲道:“原來是陳會首,你……你要做什麽?我可是朝廷命官!”

“死了就不再是啦!”陳白鯊嘿嘿笑著,此時勝券在握,他猖狂到了極點。

李甲則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的從半山腰往下走。咬牙切齒地罵道:“姓秦的,你敢打我?今天不叫你死去活來,公子爺從今往後把霸錢塘三個字倒著寫”

陳白鯊跟在後面,湊趣道:“不但叫他死去活來,還要叫姓金的小娘皮欲仙欲死……”

“無恥小人,我殺了你!你們敢?!”秦林憤怒的咆哮道:“殺了冊封天使,嫁禍於五峰海商,你們已是十惡不赦,還敢殺官造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