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6章 南鎮撫司

秦林由劉守有、馮邦寧陪著到南鎮撫司到任,屬下眾千戶、百戶、鎮撫、知事照例來迎上官,結果看到秦林身側馮邦寧陰惻惻的一張臉,眾位屬官的態度也就不冷不熱,敷衍了事。

秦林也不以為意,辭謝劉守有之後,在經歷司添注了官籍,領了指揮僉事的象牙腰牌,又回南鎮撫司。

馮邦寧朝一位五短身材,長著個馬鞍鼻、鬥雞眼的鎮撫官使個眼色:“曹興旺,收拾一間軒敞點的屋子,再撥兩個得力的校尉,服侍秦指揮辦理公事。”

馮邦寧把“軒敞”、“得力”咬得稍重,那曹興旺立刻心領神會,一邊笑嘻嘻地朝秦林打躬作揖,一邊叫苦連天:“好叫馮指揮、秦指揮曉得,現今本衛衙門偏狹,咱們司裏房子也窄的很,只有最北頭那間山房稍微軒敞點,可惜是朝北的,叫秦指揮用,未免太不恭敬了。”

北京天氣寒冷,人人都稀罕太陽頭,喜歡南向的房子,這面北的山房照不到陽光,北風吹著寒冷無比,都是下人住的或者幹脆用來堆放雜物。

馮邦寧不陰不陽的冷笑,他生性陰鷙險惡,又仗著靠山硬從來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明擺著要給秦林一個下馬威。

秦林無所謂的笑笑:“朝北好啊!諸位同僚都在天子腳下,自是不稀罕,本官久居外省,等閑也見不了大明天子,如今住了朝北的房子,一眼望出去就是皇城的宮墻、宮殿的寶頂,時時刻刻便如面聖似的,好叫咱丹心赤誠報效社稷呢!”

馮邦寧聞言一怔,秦林這話裏話外好像很有道理,可翻轉來想又覺得不對味兒……合著你面北就是忠君報國,我背北就是居心叵測?

偏偏秦林話裏頭又沒亂說,字字句句都在說自己如何如何,又緊扣著忠君報國,馮邦寧憋了一肚子氣也發作不得,只好嘿嘿冷笑,心道:今年冬天格外嚴寒,你在朝北的房子辦公,怕不凍死你丫的!

南鎮撫司那些個千戶、百戶、鎮撫、知事,聽到這兩位上官對答,凡相熟的都互相交換個眼色:咱南鎮撫司恐怕要有一番龍爭虎鬥啰……

馮邦寧當面是不會撕破臉的,仍舊堆起笑來:“那麽,本官還要去家伯父那裏走一趟,秦指揮請自便。”

南鎮撫司一群等著看戲的屬官,這時候心頭都暗自一凜,馮邦寧的伯父可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提督東廠馮保,在京師的分量可遠勝魏國公,咱可得小心謹慎,別行差踏錯,搞得和那倒黴蛋洪指揮同樣下場,那可就嗚呼哀哉了。

秦林拱拱手,心頭不以為然,馮邦寧處處以勢壓人,這氣量格局嘛未免差勁了點,劉守有說什麽一時瑜亮,老子還不屑與他同列呢。

“秦指揮,這邊請!”曹興旺裝得態度恭謹,心下卻等著看笑話。

秦林叫上陸遠志、牛大力,隨曹德旺走到那間北屋一看,三人都哭笑不得:這間房子極大,卻年久失修、四處漏風,房梁上蜘蛛網層層疊疊的掛下來,看上去和破廟差不多,哪兒是錦衣衛衙門南鎮撫司的官署?

“還真像個破廟啊……”秦林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起來:“就差本官這尊泥菩薩往上頭一坐,就和荒山野嶺的土地廟差不多了吧?!”

曹興旺誠惶誠恐的彎下腰:“長官見諒,長官見諒,做官不修衙乃是舊例,這間北向的房子又很久沒住人了……下官該死,總是下官荒謬!”

“你這廝!”陸遠志和牛大力都氣憤難平,這簡直欺人太甚嘛。

秦林搖搖手止住這兩位弟兄,一來嘛做官不修衙確實是舊例,為的是顯得清貧廉潔,也免得花自己銀子替公家長臉,二來嘛剛才已經把什麽朝北望宮闕直如面聖的牛皮吹出來了,咱秦爺一口唾沫一個釘,豈能又吞回去?

皺著眉頭打量這間衙署,秦林連連搖頭,不知盤算著什麽。

曹興旺又道:“分派了兩名機靈得力的總旗,替秦指揮端茶倒水、磨墨鋪紙,來呀,老刁、老華,來參拜新上司。”

兩名錦衣總旗一溜煙地跑進來,笑嘻嘻地朝著秦林行庭參,那雙腿就跟橡皮泥似的,打彎是半點兒不費勁兒,打著滿口京片子:“屬下刁世貴、華得官參見秦指揮,您老一進京都風雲四合龍虎交回,注定要替大明天子盡忠報效,必定青雲直上連升三極,將來一路上封公封侯開府建衙,直做到當朝一品,小的們也沾著點兒喜氣,一輩兒都虧著您老的福分!”

我靠!

這兩位說話連珠炮似的,喉嚨裏溜溜滑,一大啪啦話中間都不作興打個轉,直叫陸胖子和牛大力面面相覷。

秦林無語了,這兩個一看就是刁鉆古怪、油頭滑腦之輩,馮邦寧和曹興旺把他們安排到老子身邊,鐵定沒安好心哪!

曹興旺在旁邊肚子都快笑痛了,這兩個倒不是馮邦寧派到秦林身邊的臥底……做到錦衣堂上官的位分,誰也不是傻子,那樣做根本不會有任何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