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0章 秦林的煙幕彈

十裏長亭排開龍亭鼓樂倚仗,欽差大臣兵部侍郎曾省吾、副使錦衣衛指揮僉事秦林、中使張小陽都下了馬車,一塊走到彩紮龍亭旁邊,曾省吾親手把詔書放在龍亭裏頭,南面而立。

兵部右侍郎、右副都禦史、總督薊遼保定等處軍務兼理糧餉楊兆率領眾多屬官北面而立,這位總督生得白面黑須儀表堂堂,穿一領大紅色朝服,頭戴五梁冠,金帶玉佩,端的是威風凜凜。

誰能想到,這麽一位多年總督薊遼軍務,素稱國朝能臣的大員,居然是瘋狂中飽私囊的大貪官?

秦林仔細觀察,楊兆身後的諸位官員從總督府屬官一直到密雲縣令,通通把腦袋垂得低低的,亦步亦趨地跟著總督,不敢有絲毫逾越。

看來楊兆的確是位“能員”在薊遼總督任上這些年必定使了不少手段,恩威並施、安插心腹,把底下的官員都治得服服帖帖。

不過秦林也沒暴露他的真實意圖,和曾省吾這個額頭貼著江陵黨標簽的正欽差一塊來,應該能降低楊兆的警惕性吧?!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楊兆率眾官行五拜之禮,然後鼓樂前導,一群健卒將裝聖旨的龍亭擡起來,曾省吾、秦林重新上馬跟在後面,直到城中總督衙門,楊兆為首按文武職東西排班四拜。

曾省吾將詔書交給楊兆,楊兆跪接之後展開宣讀,內容無非是一通套話,宣慰的意思還多過糾劾。

讀完楊兆將聖旨還給曾省吾,重新放回龍亭裏頭,眾官四拜,舞蹈山呼,楊兆跪龍亭前問“皇躬萬福?”曾省吾鞠躬答“聖躬萬福”。

楊兆率眾官退,將梁冠紅袍的朝服換成紗帽補服的常服,又出來見欽差,行兩拜禮,最後具鼓樂把詔書送到官亭裏頭供起來,全套迎欽差、接聖旨的程序才算鬧完。

曾省吾是做慣的倒也罷了,秦林解剖屍體、分析案情幾個鐘頭都靜的下心,弄完這套程序卻是頭昏腦脹眼發花,有種崩潰的感覺。

好在眾官接完聖旨,把朝服脫下換了常服,又到總督府正廳落座,大家臉上的神情就輕松多了。

楊兆和曾省吾是老熟人了,互相開玩笑,一個說曾侍郎什麽時候升尚書,六部裏頭隨便哪個出缺,都輪到你老兄上了吧,一個說楊總督久歷邊任,朝野公議曰能,將來措置機宜,一舉蕩平塞上,怕不步王陽明後塵,以文臣而封伯爵?

場面實在和諧得很,根本沒有一點糾劾的意思。

本來嘛,大家夥兒都是張相爺提拔起來的能員,楊兆更是在薊遼總督位置上力推新政,俺答封貢、清量田畝、一條鞭法、編練新軍等事情都是百分之百的服從張居正,曾省吾和他的關系相當親密。

談笑幾句,曾省吾就介紹秦林:“老楊,這位秦將軍雖然年輕,卻已簡在帝心,恩相張老先生也很看重,著實是位年輕有為的能臣,將來定是我大明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楊兆早聽過秦林的名字,聞言立馬滿臉堆笑:“久仰秦將軍大名,前次鄙人的帳房麻某人猝死一案,多勞秦將軍費心,聽幾個奴仆提起,楊某好生感激,只可惜邊廷事重,無暇親往拜謝,一直心中抱憾。”

曾省吾哈哈大笑,拊掌道:“楊總督,可別口惠而實不至啊,這次你得‘重重’的謝一謝秦將軍。”

秦林故意做出貪婪的樣子,聽到重謝就把眼睛睜得老大,假模假樣的推拒:“曾侍郎說笑了,下官盡為臣的本分,何須楊總督‘重謝’?大家還是彼此心照吧。”

楊、曾兩位還沒回答,張小陽先就急了,隔著茶幾連扯秦林衣袖:“咱家在宮裏就聽說楊總督很夠朋友,若有什麽惠賜,秦長官您只管恭敬不如從命嘛。”

說著張小陽就直愣愣的盯著楊兆,恨不得直接從他袖子裏頭摸幾錠馬蹄金。

秦林聞言也就點頭,“張公公說的是,楊總督名聲在外,本官早有耳聞了,薊遼一帶的‘土儀’,托楊總督的福,這趟總得見識見識。”

曾省吾說話還收著幾分,秦林和張小陽就粗鄙不堪了,才把聖旨接了,剛坐下來就明說什麽“惠賜”、“土儀”這急不可待的樣子落在眾位官員眼中,登時就把他倆看得底兒掉。

楊兆極其爽朗地大笑:“秦將軍、張公公,您二位不曉得,曾侍郎是本官多年好友,所以彼此說笑。楊某是極喜歡交朋友的,兩位到薊遼來,各色風物總要敬請雅賞的。”

“那敢情好啊,我老叔就說了,這趟差使辦下來,回宮可以幾年都不愁吃穿了……”張小陽極其高興,太監貪財那是名不虛傳。

秦林也搓著手,嘿嘿直樂:“在南京就聽家嶽提到楊總督大名,今日一見,真乃我大明股肱之臣也!”

曾省吾就對楊兆說,張小陽的叔叔就是當今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而秦林的平妻,就是南京魏國公徐邦瑞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