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3章 虎將歸心

來兵部之前就商議好分頭辦事,秦林青衫便服去見曾省吾,俞咨臯和沈有容又去找武選清吏司的胡邦奇胡郎中。

不出所料,剛見面胡邦奇就把山羊胡子一吹,怒氣勃發:“看門的怎麽又把你們兩個放進來?膽敢公然賄賂官員,本官的揭參奏章已寫好了,別來自討沒趣,快滾,快滾!”

說著說著胡邦奇就要叫兵丁來,把兩個不識時務的傻蛋趕走。

沒想到這番俞咨臯不像前番那麽輕易被趕走了,梗著脖子,直瞪瞪的瞧著胡邦奇:“官官相護胡郎中,俞某曉得你為啥一再為難,你和當年彈劾先君的廣西巡按李良臣是同年同門,所以互相回護”

沈有容也冷笑兩聲,大聲道:“俞老將軍平倭禦寇,沙場浴血廝殺掙來的功名,你們何忍玷汙‘奸貪’二字?是李良臣血口噴人,胡郎中你怎麽能一錯再錯,昧著良心替同年遮掩,卻害得俞老將軍蓋棺不能定論,豈不有愧於心?”

這時候文貴武賤,別說兩個小小的年輕武官,就是邊關大帥到了兵部都是屏息靜氣的,胡邦奇做夢也想不到兩個毛頭小夥子敢當面直斥,而且還字字句句都戳到了他心坎上,把他駁得體無完膚!

胡邦奇心下大怒,將桌子重重一拍:“你們膽大包天竟敢在這裏胡纏不錯,本官和李兄是同年結成的莫逆之交,但那是咱們兩榜正途出身的君子之交,豈是你們一介武夫懂得的?”

好嘛,胡邦奇徹底撕破臉皮了,敢情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同袍就是一介武夫,同年中榜的進士就是君子之交。

不過胡邦奇敢這麽囂張,也有自己的倚仗,和卑微的武官截然不同,兩榜進士出身就是大明官場上硬邦邦的金字招牌,從朝野議論到朝廷政局,都是掌握在“正人君子”手中的呀。

比如說做地方官的吧,同樣是不理政務吟風弄月乃至眠花宿柳,放在正途出身的正人君子身上,就叫做政清刑簡、名士風流,放在雜流出身的官員身上,那就是昏庸糊塗、罔顧廉恥。

進士們借同鄉、同年、同學、同門結成關系網,那叫君子之交;武官和雜流出身的官員這麽幹,就成了無恥鉆營、結黨營私。

面對俞咨臯、沈有容兩個小小武官,胡邦奇毫不在意,他身後有著一張極其強有力的關系網,絕對能叫兩個愣頭青撞得頭破血流。

換成別的武官,早就嚇得屁滾尿流,偏偏俞咨臯、沈有容兩個初生牛犢不怕虎,梗著脖子吵起來,漸漸有人注意到這邊,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沈有容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登時心頭大定,眯著眼睛譏刺道:“胡郎中您這麽說就不對了,難道你就能做兵部的主?再說了,要是你一意孤行,咱們還要上控呢!”

胡邦奇把袖子一揮,十分篤定的冷笑道:“哼,兵部這邊是本官說了算,你們盡管去告,十三道監察禦史、六科給事中,一一告個遍,不怕你們能翻天”

乙醜科進士,胡邦奇的同年們,在都察院、六科和別的衙門任職的不知有多少,不管交情深與淺,至少面對兩個愣頭青武官,他們絕對會站在同年胡邦奇這邊。

誰知沈有容並沒有被胡邦奇這話嚇倒,而是開心地笑了起來。

因為曾省吾就和秦林肩並肩,站在胡邦奇身後不遠處的台階上這位代掌部務的左侍郎,臉色難看得要命,盯著胡邦奇的眼神閃著幾絲寒光。

“胡郎中言之有理,這兵部的事情,還得您多拿主意……”曾省吾的話雖然客氣,聲音裏帶著若有若無的寒意。

胡邦奇身子一哆嗦,回頭就看到了曾省吾笑裏藏刀的神情,當即嚇得魂飛魄散,情知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觸到了這位侍郎的忌諱。

方逢時告病乞休、曾省吾等著接掌本部尚書的節骨眼上,胡邦奇公然說兵部是他說了算,曾省吾還不恨死他啊!

侍郎正是郎中的頂頭上司,曾省吾又是即將接任兵部尚書的,同時他還是江陵黨的開路大將,張相爺跟前頭號大紅人。

胡邦奇差點沒嚇趴下,嘴唇都哆嗦起來,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稟曾大人,司官、司官是說這兩個武官的事情讓司官做主……”

曾省吾深深的把他看了一眼,點點頭:“胡兄在武選清吏司任職,武官黜涉任用是該司負責,看來本官以前親自過問各地大將選任、選拔青年才俊承襲世職的工作,實在是越俎代庖了。”

胡邦奇欲哭無淚啊,只覺眼角一酸,差點當場哭出來,這下子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曾省吾為人強勢,手腕硬、心腸狠,頗有張居正的風格,得罪了他老人家,胡邦奇在兵部還混的下去?

聞聲趕來的各司郎中、主事、員外郎,以及來兵部辦事的那些個武將,全都用或者憐憫或者幸災樂禍的眼神瞧著胡邦奇: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