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0章 秦林牌XO

曾省吾開了當頭炮,江陵黨立刻一擁而上。

“臣附議!”吏部尚書王國光出班奏道。

“臣等附議!”禮部尚書潘晟、工部尚書李幼滋、戶部尚書張學顏、都察院僉都禦史王篆等大臣紛紛出列。

持著拂塵站在禦座之旁的馮保也俯下身,語氣恭謹誠懇:“皇爺,以老奴之見,張太師實是個大大的忠臣哪,先皇隆慶爺的托孤重臣,太後娘娘也倚為股肱,咱可不能聽信讒言,寒了忠良之心。”

寒了張居正的心,就是寒了這一大群江陵黨大臣的心,寒了馮保的心,還寒了李太後的心。

“太師張先生功在社稷,朕豈能不知?”萬歷強撐著笑了笑,現在他可真有點灰心了,努力按捺住心中的不滿,大聲宣布:“朕幼年登基,多虧江陵張先生一力扶保,先生公忠體國,柄國執政近十年鞠躬盡瘁,所以朕加先生為太師特示榮寵,此天下皆知也。朕以朝政相托,先生秉公處斷,又如何能稱專擅……”

張居正笑了,學生的反應本在他意料之中,對王用汲是看都不屑於看一眼,蚍蜉撼樹不自量!

馮保和王國光、曾省吾這一撥大臣們也相顧而笑,盡管馮保和江陵黨之間也有爭權奪利,但在對付反對派的時候,總會齊心協力。

王用汲也豁出去了,本來就做好了犯顏直諫的打算,竟不待萬歷說完,就抗聲叫道:“威福者陛下所當自出,乾綱者陛下所當獨攬,托之於人。則有大權之旁落、太阿之倒持;政柄一移,積重難返……”

此言一出,君臣全都大驚失色,萬歷臉色陰沉,馮保提起吊梢眉,王國光、曾省吾、張學顏瞠目結舌,劉守有、嚴清、張鯨也始料未及。

王用汲把只能做不能說、放在台面底下的事情,全都抖摟出來了,群臣之所以驚訝惶恐,乃是因為他並不是造謠,而是說的事實!

張居正常對屬下說“我非相,乃攝也”,但千古之下曾經稱攝政的,也就周公與王莽兩人而已,即使算上後來滿清的,也就添個多爾袞。

這種局面對朱明皇朝一家一姓來說,自然是大權旁落、太阿倒持。

但以社稷而論,大明朝到了嘉靖、萬歷時期已經弊病叢生。嚴重到嘉靖年間帝國東南腹地竟被海盜和日本浪人襲擊,花費十年功夫才能平定,俺答、圖門汗相繼入寇在京師邊上跑馬,朝廷連斬兩任薊遼總督、撤換十位邊關大將,隆慶年間儲存著整個國家錢糧的太倉,竟空得滿地。

跑老鼠……張居正要是不大權獨攬、獨斷專行。而是按部就班糾纏於大明官場的泥坑裏面,怎能革除舊弊、推行新政?又哪兒來這四海升平的中興局面?

王用汲一番話,恰恰戳中張居正軟肋,老太師氣得面皮翻紅,頷下一部黝黑的胡須直抖。

秦林見狀就暗道一聲不好,連忙給準嶽父大人打手勢、使眼色。

哪裏來得及?張居正氣沖鬥牛,國字臉漲得通紅,厲聲道:“王用汲,你焉敢汙蔑老夫?!陛下以一身居於九重之上,視聽翼為,不能獨委之於臣而委誰也?先帝臨終,親執臣手,以陛下見托,今日之國事,老臣不以天下自任而誰任耶?”

謀斷天下大事者,舍我其誰?非我莫屬!這就是大明第一名相的胸襟氣魄!

振聾發聵的聲音在皇極殿回蕩,張鯨、張誠駭然變色,嚴清憤憤不平,陳炌吳兌不以為然,馮保神色尷尬,就連曾省吾一幹江陵黨也覺得太師這番大動肝火,有異於平日。

得,秦林無奈地撓了撓頭,張太師這番話說的酣暢淋漓,禦座上的萬歷聽在耳中卻不見得是那麽回事了。

“不委之於臣而委誰也,不以天下自任而誰任耶”,既是一代權相張居正內心的剖白,從某種角度而言,也無異於對至高無上的皇權的蔑視,除了我張江陵,誰能肩負中興之任,誰能重整這大好河山?

張居正是側身對著萬歷,朝下直斥王用汲,所以沒注意到某個瞬間,得意弟子的瞳孔中流露出的厭惡之色,但萬歷臉上轉瞬即逝的神色變化,卻逃不過秦林那雙犀利如電的眼睛。

老太師哎,您還不知道已經被自己學生記恨上了吧?又或者……

萬歷才具中人而已,小聰明卻也不缺,此時的神色轉換極快,頃刻間就變成勃然大怒,從禦座上站起來,戟指王用汲斥道:“住口!你詆毀宰輔重臣、挑撥朕和張先生的君臣關系,實在是心存不軌,來人呐,將此人格去官職,重打五十,不,一百廷杖!”

張居正沖著王用汲重重地哼了一聲,又躬身朝上稟道:“啟奏陛下,實不應廷杖王某,否則越發坐實老臣專橫跋扈的罪名。”

“假仁假義,欺君罔上!”王用汲白著眼睛梗著脖子不領情,也曉得張居正是故意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