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2章 胡禿子和壺

根據荀長風的交代,最初接到報案的時候,他還是想把案子破了,這樣雖然發生了特大命案,地方官在勸諭教化、導民向善上丟了分,好歹也有個精明強幹、辦案得力的加分,不至於在朝廷外察時丟了烏紗帽。

哪曉得這次的案子實在難辦,木府捕頭周德興也算老公門了,三日期限打得屁股開花,也沒查到什麽線索,山東巡撫衙門和布政使司又發文嚴詞訓斥,要他限期破案,否則一定革職查辦,荀長風不免心慌起來。

這時候導致他做出誣陷舉動的關鍵人物出場了,是本府一位姓黃的秀才,多年來包攬詞訟、幹預地方公事,幫著荀長風一塊兒魚肉百姓。

黃秀才獻計,說這件事涉及幾十條人命,推諉是推諉不過去的,就拿死囚來頂罪,也沒地方去找贓物,咱幹脆橫下一條心,就硬栽到鏢局子這五個報案人頭上,說是他們監守自盜。只要屈打成招取了供狀,連贓物也可以追著他們東昌鏢局退賠,咱們就可以把破案的責任卸下來了。

秦林聽到這裏,一拍驚堂木:“呔,罔你兩榜出身,做到四品知府,難道就信了這黃秀才的鬼話?”

“稟欽差秦少保,犯官當然不信他。”荀長風禁不住苦笑,想起當時的小聰明,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荀長風多年來貪贓枉法、魚肉百姓還能把官位坐得穩穩當當,小聰明倒是不缺,當時就追著問黃秀才獻這毒計,到底是何居心。

黃秀才並不隱瞞,說他早年和東昌鏢局有仇,這次也算“公報私仇”,願敬獻紋銀三千兩供荀知府上下打點一下,將這場官司栽到東昌鏢局齊祥雲頭上。

荀長鳳正要用這辦法解脫自己,又有銀子可拿何樂而不為呢?當即布置圈套,誣陷東昌鏢局的五位報案人。

可惜百密一疏,齊賽花突然劫持荀長風,破壞了他們擒拿五名報案人的計劃,和習東勝逃出生天。

荀長風當即派遣捕頭周德興率領馬快前去追殺,隔天,黃秀才又到府中,既然齊、習兩人逃走,須防備他們上控翻案建議以防止春天爆發瘟疫為理由,將屍首全部焚毀滅跡,荀長風便授意臧師爺率人去焚燒屍體卻被徐辛夷阻止。

聽完供述,秦林眼睛一轉,沖著張紫萱微笑:“這荀某人為人所愚,竟不知道那黃秀才與白蓮魔教有所瓜葛。”

張紫萱搖了搖頭,嘆息道:“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真正可悲可嘆……”

荀長風本來跪著聞言就嚇得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忽然放聲大哭:“欽差大老爺,小的實在不知道黃某人是魔教教徒啊,只是貪他賄賂而已,小的一時糊塗……”

難怪荀長風氣急敗壞,貪贓枉法的罪行,在洪武年間耍錄皮實草,現在卻最多只是殺頭,而且他是硬邦邦的兩榜出身。憑著同年同鄉同門同學關系,說不定還能保住命呢;可身為地方官員,勾結白蓮教圖謀不軌,那絕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本人是死定了,還要抄家、親屬充軍、株連三族!

秦林只是笑笑,表示愛莫能助:“誰知道你是貪贓枉法,還是勾結魔教圖謀叛逆?這全是你的一面之詞嘛。”

“請欽差大人準許犯官戴罪立功,願舍命去捉那賊殺坯的黃秀才!”荀長風跳起來三尺高,急吼吼地叫道。

秦林和張紫萱相視而笑,逼荀長風去抓同夥,指不定這家夥還要玩什麽鬼花樣,可現在嘛,是荀長風比他們更急著捉住黃秀才。

“姓黃的秀才……”齊賽花沉吟著,和習東勝都是迷惑不解,東昌鏢局在兗州府並沒有什麽仇家,至於這姓黃的秀才,根本聽都沒聽說過呀!

黃秀才住在兗州城外的莊院裏,本州知府荀長風親自做了眼線,帶路去抓這家夥,他十分希望能戴罪立功,至不濟也要洗掉勾結白蓮教的罪名,免掉株連三族吧。

眾人快馬加鞭,黃秀才的莊院離城不遠,出了兗咐東門之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荀長風就朝阡陌之間的一座莊院指去:“稟欽差秦少保,這就是黃某人的家!您派人圍住四面,犯官願舍命去叫門,賺他出來好一舉成擒。”

“大概用不著了吧,也許,我們已經來晚了。”秦林苦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莊院門口的小路上,有不少人來來往往,一個穿黑衣戴棉帽的仆人扛著紙人紙馬,旁邊幾位同伴捧養幾匹白麻布,還有人手裏拿著香燭。

死人了?

荀長風一怔,氣急敗壞的勒馬沖過去:“你們……你們家主人呢?姓黃的怎麽就死了?”

黃家幾位仆人見狀心下暗喜,咱們主人和知府大老爺的關系果然夠鐵,這不剛死了沒多久,荀知府就從城裏滿頭打汗的跑了來,嘖嘖,死得也有面子啊!

黃秀才的兒子迎出來,雖然死了爹,但有四品知府吊喪仍然讓他十分欣喜,滿臉堆笑地道:“大人請入內奉茶,家父生前與大人相交莫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