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7章 一言定軍心

秦林居高臨下,冰寒的目光朝浙兵群中掃過,冷笑道:“哪兒來的一群叫花子、山賊、土匪、烏合之眾,竟敢劫持本省巡撫!真是膽大妄為,離譜到了極點,還不快把吳中丞放了?”

轟的一聲,浙兵們大嘩,要不是當面這位秦欽差官聲極好,破海鯊會一案在杭州深得民心,他們恐怕立馬就沖上去廝打起來了。

被劫持的吳善言頓時叫聲苦也,原以為秦少保智計過人,沒想到也是個草包,我吳某人強硬對待浙兵結果捅了馬蜂窩,你就不能放軟了身段?喂喂,本官還被劫持著呢,要是他們殺害人質,我這條老命就算斷送在你秦少保手裏啦!

遠處客棧中,白蓮教眾高手也頗覺詫異,白蓮教主戴著銀面具,瞧不出神色變幻,沉吟的語聲帶著幾分迷惑:“秦林詭計多端,不會這麽糊塗啊,難道他和吳狗官有仇,故意要激得浙兵撕票,宰了吳狗官?”

“教主高見!”高天龍表示贊同:“那秦魔頭早不來晚不來,始終躲在欽差行轅,偏偏等吳狗官被劫持後才現身,又來這麽一句,分明是要斷送掉吳善言的狗命。”

“本教主以為,秦林這廝雖是本教強敵,可他對朝廷的忠心嘛,倒也有限得很哪!”白蓮教主深不可測的雙眸,閃動著異樣的光彩,在秦林身上打了個轉兒,隨後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不住的顫抖,不知道心中盤算著什麽。

艾苦禪眉頭一皺,奇道:“秦魔頭言語相激,叫浙兵憤怒之下殺掉吳善言,實是易如反掌,但數萬浙兵一旦動怒,他自己又怎麽逃出生天呢?”

那可不是,久盼不出的秦少保終於現身,卻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斥責,數萬浙兵又失望又憤怒,霎時間變得群情激奮,紛紛嚷道:

“什麽秦少保,原來也是官官相護!”

“我們是朝廷官軍,立下的戰功數也數不清,怎麽說咱是山賊、土匪?”

“叫花子?他知道朝廷發了多少軍餉嗎?那點錢和打發叫花子也差不多吧!”

眼看兵亂在即,馬文英也覺得漸漸約束不住弟兄們了,嘆口氣:“天下烏鴉一般黑,原來秦少保也是官官相衛,恐怕咱們沒有別的活路了……”

劉廷用朝他使個眼色,然後高聲叫道:“弟兄們,馬大哥守住吳中丞,我去問問秦欽差,要是他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咱再打他也不遲!”

浙兵們聽到這話果然安靜了些,人人挽袖子、捏拳頭,憤怒地看著秦林,反正本省巡撫都打了,還在乎多打個太子少保?

“秦少保……”劉廷用走過去,雙手抱拳行了個軍禮,然後不亢不卑地道:“剛才您說咱們是叫花子,倒也不假,這頭盔銹蝕、號褂破爛,和叫花子也沒多大區別,但這是咱九大營弟兄心甘情願的嗎?還不是歷年器械欠發,軍餉打折,才搞成這個樣子的!您久負盛名,說什麽審陰斷陽、神目如電,卻走上來就只知一味訓斥咱們,是何道理?”

“對,審陰斷陽,名不副實,一味委屈咱們,是什麽道理!”浙兵們紛紛高聲大叫,正所謂不平則鳴。

“名不副實?恐怕名不副實的是諸位才對吧!”秦林笑了,絲毫不懼這數萬群情洶洶、即將變亂的浙兵,端坐馬背之上紋絲不動,朗聲道:“本官第一次見到浙兵風采,還是鄧子龍鄧老將軍率兵平亂路過蘄州,只見大軍乘船溯江而上,人如虎、馬如龍,軍容嚴整、軍威強盛,不愧為大明第一強兵!”

眾人愕然,不知道秦林為什麽突然提及這碼事,不過鄧子龍曾以都指揮僉事職代掌浙江都指揮使司,是他們的老上司了,帶去湘西平亂的士兵,也是他們的袍澤弟兄,大家當然願意聽下去。

在這裏就有不少從湘西戰場上回來的戰士,聽秦林提到光榮往事,就把胸脯挺起,感覺臉上有光,得意地告訴戰友:“鄧老將軍過蘄州時,秦少保還只是個錦衣小旗,就挫敗了白蓮教刺殺老將軍的陰謀,立下大功呢!”

“哦,原來是秦少保救了老將軍一命!”浙兵們的態度就轉變了不少,覺得秦林也沒那麽討厭了。

秦林見狀越發胸有成竹,又道:“後來本官偶遇徐文長徐老先生,將他奉為上賓,多次聽他講起過浙兵的光榮戰史,當年你們殺倭寇、剿匪徒,戰勝攻取所向無敵,實乃當世的雄師勁旅!沿海百姓提到九大營,誰不豎起大拇指,誇一聲保境安民的好漢子?”

浙兵都是胡宗憲、戚繼光招募訓練出來的,當年徐文長可是胡宗憲總督幕府中實打實的第二號入物,地位比戚繼光、俞大猷還要高些,當年的老兵們都還記得徐師爺雄姿英發指點江山的風采,此時聽秦林提及就唏噓不已。

徐文長的坎坷經歷,和浙兵們有著許多相似之處,頓時就激起了他們心中的共鳴:當年保境安民的浙兵,為什麽和徐老先生一樣,淪落到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尷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