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6章 手腫

秦林蟄伏著,觀察著,準備著,張居正死後的這段時間,內朝外朝的氣氛都極為吊詭,各方都在蓄積力量,陰謀的味道不斷滋長。

京師的空氣格外沉悶,就算坐在陰森森的北鎮撫司衙署裏面,也被外面的蟬鳴吵得心煩意亂。

張誠已送來了宮內最機密的消息,不僅如此,錦衣衛系統、女醫館和東廠的霍重樓,不同渠道的情報在秦林的案頭匯總,這些渠道縱橫交錯,結成了一張密密層層的蜘蛛網,秦林就坐在蛛網的正中……

呃,蜘蛛俠?

秦林自己笑起來,揉了揉鼻子,倒是很希望有只特大號的蜘蛛,把窗外那些討厭的鳴蟬捉個一幹二凈。

“秦少保,您要不要出去散散心?這鬼天氣悶熱悶熱的。”洪揚善觀察著秦林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

最近這段時間,大夥兒心頭也空落落的沒個底兒,洪揚善是受過高閣老連累的老人,更是感覺忐忑不安。

秦林笑笑:“沒事兒,你和弟兄們都放心。”

來自張誠的消息,已經明確無誤的指出了方向,他之所以猶豫不決,是因為這件事牽涉太大,並且和他之前的想法,或多或少存在著沖突。

洪揚善見秦林不想多說,也就不敢再問,正轉身要出去,卻見刁世貴和華得官兩個,鼻青臉腫的走了進來,氣憤憤地說個不休。

“老刁,老華,你們這是?”洪揚善奇怪了,京師地面上,誰還敢打兩個掌實權的錦衣百戶啊。

華得官正要開口,刁世貴把他扯了扯,賠笑道:“沒……沒什麽,咱們走路跌了一跤,洪指揮您自個兒忙吧,別管咱們。”

說完他們倆往秦林那邊看了看,躡手躡腳的就想離開。

不料秦林的沉思已被打斷,擡起頭看了看就搖頭,說:“刁世貴,你眉弓處有青瘀,嘴唇破裂出血,是面部受傷,你含胸駝背呼吸重濁,一定胸口受過打擊,你站著腿彎兒就打顫,還有點兒外拐,分明是膝蓋位置從側面受力造成的……”

得,也不想想咱秦少保是幹啥的,刁世貴這謊也撒得太差勁了。

刁世貴沒法,只得哭喪著臉說:“卑職剛才撒謊來著,卑職和老華委實是被人打的。”

“為什麽不說實話?”秦林冷笑一聲,不假思索地問道:“難道你們認為,打傷你們的人是本官惹不起的?”

刁世貴和華得官面面相覷,暗地裏哎喲連天直叫苦,咱們這點兒小心思,在秦長官面前真是不夠看哪。

洪揚善又好氣又好笑,刁、華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惹禍精,居然肯替長官省事兒,真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啊。

“哈哈,大概是惹不起的吧,秦長官好久不見!”一位身穿飛魚服的年輕人,在外面笑著說道,身邊跟了不少錦衣官校。

馮邦寧!

秦林確實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自打那次咱們秦長官略施小計,馮邦寧被他伯父馮保揍得屁股開花,就一直在家“養病”,沒有出來蹦跶,錦衣衛南鎮撫司掌印官的位置,也就形同虛設。

“呵呵,還真是好久不見,不知馮指揮的棒瘡,養好了沒有?”秦林笑嘻嘻地從書案後面站起來,三步兩步地跳下台階,繞著馮邦寧轉了兩圈,非常感興趣的瞅了瞅他的屁股,看起來似乎很想把褲子扒掉參觀一下。

“噗……”洪揚善和刁、華這三位都笑噴了,打人專打臉,咱們秦少保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馮邦寧臉色一下子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地道:“秦林,你別自鳴得意,如今本官重掌南鎮撫司,咱們仍在這錦衣衛衙署裏辦公,大夥兒擡頭不見低頭見,遲早有你的好果子吃!”

幾個原來就跟在馮邦寧身邊拍馬溜須的錦衣官員,立刻賠笑道:“哎呀呀,馮公子別和這粗人一般見識。”

“您執掌南鎮撫司,咱們才有了主心骨,這秦某人算哪根蔥?仗著年輕瞎胡鬧嘛!”

最近,禮部尚書潘晟為首的江陵黨諸位大佬,往馮保府上跑得比較勤,意思是要把馮保與張居正締結的聯盟,繼續維持下去,以便按照張居正的遺志,一如既往的推行新政,實現萬歷中興。

雖然張居正臨終前選定的真正繼承人是秦林,但因他資望太淺,只能把江陵黨暫時交給潘晟、張四維、申時行、曾省吾等人,那道十年後的托付,也就僅限於張家幾個兒子和遊七姚八知道,絕不外傳。

於是,秦林對潘晟等人的行為,暫時只能冷眼旁觀。

原來的張馮聯盟,張居正是毋庸置疑的主導地位,馮保幾次三番想搶奪主導權,都以失敗告終,但兩人鬥而不破,對外時這個聯盟依然牢固而強大。

可換成潘晟,分量就有點不夠看了,他只是年紀大、資望高,但真實本事有限,性格又偏軟,並且最關鍵的一點,張居正是江陵黨當之無愧的魁首,潘晟卻一直是和諸位大佬平起平坐的,他和張四維、曾省吾最多只能算合作,卻無法像張居正那樣如臂使指,隨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