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9章 打誰的主意?

秦林率領陸遠志、牛大力等弟兄,趁夜將兩具刺客的屍首擡去瓊州府衙。

唐敬亭聽說當場格斃了三橋迷案的真兇,喜得從熱被窩裏爬出來,一邊吩咐長隨去請海老先生,一邊走到殮房來看。

秦林懶得廢話,直接扒下了裴敬的褲子,唐敬亭頓時像見了活鬼似的,神情驚疑不定:裴敬雙腿之間沒了那話兒,他的身份是……

匆匆趕來的海瑞,花白的眉毛也擰成了疙瘩,一看這屍首殘缺不全的下半身,他就明白了七八分——嘉靖年間他擡棺死諫,其中一條就是力勸制止宮中盛行的異端采補之術,但嘉靖帝本人就是采處女元紅煉制紅鉛的主使者,又怎麽可能采納他的諫言呢?

“原來是漏網的前朝邪淫余孽!”海瑞冷哼一聲,收回極為不屑的目光,拍了拍唐敬亭的後背,附耳低語幾句。

唐敬亭的神色越發凝重了,思忖半晌,朝著秦林接連做了三個長揖,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兩位離開之後,秦林又讓陸遠志拿著裴敬的鏈子錘去找莫智高。

沒等多久,莫智高臉色蠟黃、滿頭是汗的跑了來,待看見裴敬和韓毒蜂的屍身,頓時渾身像篩糠似的瑟瑟發抖,兩個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沖著秦林連連磕頭:“秦長官饒命,饒命哪,小的豬油蒙了心,不該和您作對,但是、但是這兩個是京師來的,小的奉命差遣,不敢不從啊……”

秦林施施然背負雙手,等莫智高磕得腦門流血,才淡淡地道:“罷了,所謂桀犬吠堯,你也就是別人手下的一條狗,我將來自會找你主人算賬,又豈能和一條狗計較?哼哼,貴主人那裏怎麽交代,你就好自為之吧!”

莫智高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站起來一步一挪的往外走,神情木然如同行屍走肉。京師派來的兩員幹將在瓊州折戟沉沙,最後事情還鬧得如此不堪,張司禮和劉都督兩處恐怕都不會饒了他……

第二天,瓊州知府唐敬亭的呈文就發往了兩廣總督、廣東布政使、廣東提刑按察使等各處衙門,說設伏捉拿三橋迷案的真兇,兩名妖徒頑固兇悍,竟敢持械負隅頑抗,已被府衙捕頭李大嘴率眾當場格斃,繳獲兇器與此前三起命案屍身傷痕相吻合,詳細經過有致仕在家的海瑞海老先生作證。

捉奸捉雙、拿賊拿贓。不僅有兇器,還有海青天作證,那這起案子就鐵板釘釘了,數日後從廣州發來公函,著令將兩具妖人的屍體棄市三天,然後挫骨揚灰。

同時顧克瀆的釘封文書也來了,因此案大壞人倫、悖逆不道,將他和心腹顧三即刻處斬。

沒多久,來自京師的聖旨終於抵達了萬裏之外的瓊州。來傳旨的一名行人司行人,一名內廷太監,對秦林的態度在恭謹中又帶著些疏離,對海瑞則畢恭畢敬,生怕得罪了這位當朝第一清官。

聖旨上對海瑞好生推許,說他襟懷沖淡,不愧為當世表率。既然不願入朝為官,且在瓊州教化一方、昌大儒學,亦可廣布聖君仁德。著令地方官逢節慶前往海瑞府上拜望,好一番長篇大論。

至於海瑞舉薦的秦林,只在末尾一筆帶過,說該員本以微末之才而負棟梁之托,少年得志忘乎所以,實在有負君恩,既蒙海瑞極力舉薦,朝廷將他調往山西平陽府蒲州,戴罪立功以觀後效。

“鳳磐相公到底是怎麽個打算?”海瑞接了旨,就揪著胡須臉露憤懣之色,山西蒲州是張四維家鄉,位於山西南部的內地,一向平安無事,並沒有軍機重事或者大奸巨寇,秦林去了豈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他想了想,憤然道:“不行,老夫還得上書,為秦將軍力爭一番。”

秦林拱拱手,呵呵一笑:“老先生美意,秦某心領了,不過山西蒲州乃鳳磐相公家鄉,他既然把秦某放到那裏,想必是為了密切觀察秦某所作所為,接著就要起復重用吧。”

海瑞皺了皺眉,他迂腐但絕不傻,浸淫官場幾十年,什麽場面沒見過?自然知道事情不像秦林說的這麽簡單,正要開口再勸,卻見秦林嘴角微翹,笑容中藏著深意,老先生就閉上嘴巴,揪著胡須暗自思忖。

在聖旨抵達之前,秦林就從五峰海商手中,接到了張紫萱的親筆信,說秦兄前程勿憂,小妹在京師自有一番安排,然後將山西尤其是蒲州的權宦人氏列了一張名單。

張四維之父張允齡,富甲一方,在蒲州樹大根深,商隊出入關西、塞外,且與達官顯貴聯姻;蒲州王氏,張四維母族,致仕回鄉的兵部尚書副都禦史宣大總督王崇古,就是張四維的娘舅;張四維之女嫁已故太子太保文淵閣大學士馬自強之子,馬自強之弟馬自修乃關中巨商……

好個張四維,打得一手精鋼算盤,山西蒲州一帶不僅位於內地沒有寸功可立,還是他苦心經營的鐵桶江山,各姻親世家的勢力盤根錯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且遠離五峰海商和南北兩京魏、定二府的勢力範圍,就算秦林有潑天的本事,只要到了蒲州,是龍得盤著,是虎得窩著,再也掀不起什麽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