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1章 步步誘敵

“我們親眼看見了,就是這位秦長官帶著人、帶著人殺死了霍鐵山!”陳二黑滿口胡柴的亂編著,兩只眼睛滴溜溜亂轉,想盡量把謊話編得沒有破綻。

在黃志廉的幹預下,陳二黑已經得到了初步的包紮處理,被削掉的耳朵那裏用白布裹著,耳朵其實是血管非常豐富的部位,包紮時的摩擦讓血再一次滲出來,白布染上了斑斑點點的血跡,再配合他那副七分猥瑣三分奸詐的表情,秦林毫不猶豫的給他取了個外號:一只耳。

蔣麻子實在被那頓酷刑弄得虛脫了,這會兒腦筋還有點不大靈光,所以一只耳陳二黑就成了控訴秦林罪惡的主力。這家夥不如蔣麻子硬氣,但更加狡猾,落在秦林手上除了最開始那句話答得不對,被削掉了耳朵之外,倒也沒受別的折磨,所以在張升的授意下又活蹦亂跳了。

秦林朝陸遠志使個眼色,自己裝得夠多了,也該胖子出場捧哏,否則獨角戲多沒意思啊。

“對,這廝放屁!”牛大力也跟著叫起來,眼睛鼓得像銅鈴。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一只耳陳二黑越說越順溜,眼珠子一轉。又道:“秦長官兇神惡煞的,逼著俺和蔣麻子帶路,我倆本不想替他帶路,可禁不住酷刑折磨,只好帶他找到這雞公嶺來……霍老爹,俺陳二黑對不住你,可俺、俺走投無路啊……秦長官的人叫開房門,沖進去、沖進去就……”

張升是剛來的,卻不知道陳二黑有沒有看過現場、曉不曉得霍鐵山的死因,要是霍鐵山死於錘殺,陳二黑卻說是刀抹脖子,豈不原形畢露?

秦林早已冷眼旁觀,見張升所為便是眼中精光一亮,嘴唇仍舊緊緊抿著,沒有說什麽。

不愧為張四維身邊最得力的管家,張升立刻會意,假裝上前來要說什麽。腳下卻被山間枯藤絆住了,叉手叉腳的就往前摔倒,爬起來時別的沒什麽,兩只手掌被割出了幾條血口子,懊惱地道:“這雞公嶺邪門得很,茅草也這般割人。”

中條山、秦嶺一帶的山間有種茅草,葉子邊緣非常鋒利,人用手拉著一扯,就要拉出條血口子。張升不小心受傷,眾人也不覺奇怪,只是心頭暗笑這位張大郎有個做著張府大管家的爹,從小在少師府錦衣玉食,怕不比尋常五六品官員家的紈絝公子哥兒還過得好些,到山裏頭來,連茅草都認不得,鬧得如此狼狽。

陳二黑見此情形還有什麽不懂的?立刻粗聲大氣地叫喊:“可憐,可憐呀……霍老爹五十多歲的人了,兀自頑強抵抗,手上沒抓沒落的,怎麽鬥得過這群錦衣緹騎?他們拔出繡春刀亂砍,霍老爹兩只手支吾,哪裏抵擋得住?最後是那個門神似的大漢,他下得好狠的手……”

陳二黑目光在鑌鐵蟠龍棍上巡梭一番,卻見上頭並沒有血跡,倒不好說是牛大力用這鐵棍子砸死霍鐵山的了,畢竟屍體腦漿迸裂,兵刃卻幹幹凈凈的,怎麽都說不過去。

陳二黑心領神會,指著牛大力就叫:“這漢子趁霍老爹忙於抵擋,手握鐵錘搶上前去,一錘子就敲在霍老爹頭頂,斷送了他一條性命”

老牛也演技漸漲啊,秦林心頭暗笑一聲。牛大力臉上卻有些驚慌,追問道:“你誣賴老子什麽鐵錘,鐵錘在哪兒?咱們身上有鐵錘嗎?來來來,張都堂,黃父母,你們過來隨便搜!”

罷了,我張某人受秦老弟恩惠何止一次?大不了丟官不做,也要還他這個情分張公魚暗暗下定了決心。

不過最高興的還是張升,蒲州和京師相隔兩三千裏,黃志廉不是很了解都門動向,但他是卻清楚目前的局勢:張四維想遙制朝政,秦林的盟友們借機行事,配合申時行反戈一擊,張四維已然暫時落敗,申時行取而代之,秦林一系已成深固不搖之勢。

貶謫期間橫行不法,甚而對朝廷口出怨言,那就是最容易抓的罪過,北顧帝闕心懷怨望,這是所有帝王最忌諱的如果先抓住秦林草菅人命,再順帶羅織幾條莫須有的罪名,京師那位刻薄寡恩、性情猜忌的陛下會怎麽做,已經不言而喻……

張升已經在尋思了,單純告秦林擅用禦賜玉帶之類的,未免狗屁倒灶,秦林辯解說系在身上時刻提醒對陛下的一顆忠心,筆墨官司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馬月所以當初瓊州錦衣百戶莫智高的參劾奏章,就直接被張四維扔進了廢紙堆。

只要秦林倒台,主人張四維就暫時無憂,可以蟄伏蒲州,靜待二十七個月之後,挾風雲雷電之威重返都門,死灰復燃日,東山再起時,重掌權柄,將申時行一幹人等盡數斬落馬下。

張升嘿嘿冷笑,算時間的確不大對頭,不過哪裏就有那麽準確?他朝州衙的仵作使了個眼色,手指頭籠在袖子裏豎起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