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2章 東廠爭鋒

陰暗中帶著肅殺之氣的東輯事廠大堂,眾位科管事、掌班、領班、司房、役長、番子,從堂上一直排到了院子裏頭,盡是褐衫、褐直身,烏壓壓的一大片,個個兇神惡煞不似善類。

“邢掌刑駕到!”拖長聲音的叫聲從門口傳來。

嘩啦一陣轟響,眾番役齊刷刷單膝跪倒:“屬下參見掌刑千戶!”

邢尚智頭戴輟玉無翅烏紗,著補服褐衫昂然直入,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等心腹掌班科管事前呼後擁,端的是威風凜凜。

踱著方步走到大堂左首公案之後,邢尚智將衣袍一掀,大馬金刀地坐下,這才朗聲道:“弟兄們辛苦了,都起來吧。”

“謝掌刑!”眾番役齊聲應答聲震屋瓦。

邢尚智掃視著院子裏的眾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以探詢的目光投向身邊的一位中年人。

這人尖帽褐衫白皮靴,身份是役長又稱档頭,屬於東廠的中下級官吏,可目光和邢尚智一觸,口氣倒是很大:“我家老爺沒看錯人,邢掌刑果然是一員虎將,把東廠打理得井井有條。”

“張老哥過獎,過獎。”邢尚智嘴裏謙虛著,臉上甚有得色,身後的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互相交換個眼色,神情頗為“與有榮焉”。

這姓張的档頭叫做張春銳,真實身份是張鯨府上的心腹管事,掛了個档頭的名義,其實很少到東廠來。

今次他突然大駕光臨,背後的原因並不難猜到:張鯨想看看邢尚智有沒有替自己牢牢的把持東廠!

秦林把徐爵、陳應鳳弄走,邢尚智花了一段時間來查找此二人下落,或者說等待秦林那邊的舉動,希望能亡羊補牢。

結果那兩人進了秦府就再沒出來,邢尚智無計可施,這麽大的事情他不敢一直瞞下去,只得硬著頭皮向張鯨匯報。

張鯨陰著臉什麽也沒說,第二天張春銳就找上門來。張鯨不擔心徐爵和陳應鳳復出,因為他倆已經變成過街老鼠,一輩子再不能出頭;張司禮擔心的是邢尚智在東廠的掌控力。

能替張司禮守好東廠,將來自有一番好處;不能辦到嘛,說不得就要立刻換馬了!

邢尚智不敢怠慢,立刻派出最得力的心腹、用最強勢的手腕,在張春銳面前說明了誰才是東廠真正的主人。

現在,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得隴望蜀,估摸著主子不會走馬換將,邢尚智心思就有活動開了,看著大堂正中間那個空著的位置,嫉恨中又帶著憧憬:秦林十天半個月也不來一回,東廠督主的寶座就這麽空著,憑什麽我邢某人只能坐在左邊,不能坐到正中間的位置?

如果是張鯨、張誠做著東廠督公,邢尚智當然不敢也不會這麽想,但秦林開了武臣總督東廠之先河,邢掌刑的心思難免有些活動,這也是他卯著勁兒和秦林別苗頭的一個原因。

突然之間,馬蹄聲由遠及近如飛而來,堂上眾人神色驚疑:誰敢在東廠衙門外頭跑馬?

守門番役的通報聲帶著驚訝:“督、督主駕到……”

眾掌班、档頭同樣詫異,那晚霍重樓和劉三刀直入地牢大獄,接著被關押的徐爵和陳應鳳自盡身亡,第二天秦督主來露了一面,從那以後就再沒來過東廠,今天是什麽風把他老人家吹來了?

哼!邢尚智冷冷地哼了一聲,穩穩地坐在公案之後,並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也全都不動,臉上掛著冷笑。

秦林也在笑,是自信的笑、戲謔的笑,他身著江牙海水大紅蟒袍,頭戴無翅烏紗,腰系九龍玉帶,佩象牙腰牌,年紀輕輕腰身提拔,十足朝廷貴官的氣派。

霍重樓、劉三刀、陸遠志、牛大力等番役前呼後擁,在眾多著褐衫的東廠番役之中,錦袍玉帶的秦林成為了唯一的鮮明,叫人眼前一亮。

原來站在堂下的番役就有點不知所措了,雖然大夥兒泰半是看邢尚智眼色行事,可畢竟是東廠督主駕臨,難道還能一直繃著?

番役們排的班次是朝著大堂方向的,越往前官職越高,靠著門口這邊都是些档頭、番役,不少人騷動著,回頭去看邢尚智如何示下。

秦林嘴角翹起微微一笑,正當面的番役們就吃不住勁兒了,背心冷汗浸出,腿彎兒不由自主地發軟,眼瞅著就要跪下去行庭參。

“哎哎哎,一個個都愣著幹啥?”邢尚智滿面春風的從堂上出來,大步流星的走向秦林,邊走邊罵道:“兔崽子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把自個兒當成什麽人物了,還不快給秦督主行禮?”

眾番役如蒙大赦,齊齊跪下:“屬下恭迎秦督主!”

邢尚智走上前沖秦林拱拱手,又回頭罵道:“你們這群小王八羔子,別看秦督主比你們年紀輕、又好說話,就一個個不知道天高地厚,怠慢了督主,老邢饒不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