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原來如此

秦林發覺自己可能搞錯了什麽,因為剛才他和顏悅色的去問士兵軍中夥食如何,旁邊的幾個小軍官立刻神色大變,跪著發誓說絕對沒有貪墨克扣士卒的口糧,如有一粒入私囊,甘受軍法處置。

不甘心就此罷休,他又把態度放得非常和藹可親,去問另一個士兵想不想家,結果士兵嚇得滿頭大汗地跪在地上,磕著頭說我是世代軍戶出身,絕對不會當逃兵。

總之,秦督帥在所有士兵和軍官的眼裏,都好像一頭可怕的史前怪獸,別說他自己郁悶,就連扮成親兵跟在旁邊的白霜華,見此情形也笑得肚子疼。

直到鄧子龍和劉綎趕到,兩位將軍也是惶恐又著急,秦林從他們的反應看出來,也許自己真的沒搞對。

他再三聲明,絕對沒有針對任何人,只是向士兵噓寒問暖,然後朝旁邊走,又招了招手讓兩位將軍跟過去。

劉綎還在一個勁兒地請罪,鄧子龍更是不放心,隨著秦林走到旁邊,低聲道:“是末將荒謬了!奉督帥鈞旨率軍來援,末將唯恐行轅有失,所以提兵火急趕來,沒有來得及準備孝敬督帥的禮物,末將該死,末將該死!”

可憐鄧子龍出生入死幾十年,這會兒還誠惶誠恐的低著頭,須發如雪的腦袋幾乎垂到了胸口。

想當年鄧子龍也曾意氣風發過,可結果如何?打了一輩子的仗,到頭來參將做到老,現實早就磨平了他的棱角,或許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見到他老而彌辣的一面吧!

秦林聽到這裏,無奈地連連苦笑,真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哼,朝廷大將,想的都是這些蠅營狗苟麽?”白霜華一直跟著秦林,聞言忍不住笑道:“鄧子龍你忒也門縫裏看人。這位秦督帥府中金山銀海,重開絲綢之路是他主持,五十萬銀子送給皇帝充內帑,五峰海商也是他家的,東西兩洋貿易的厚利盡入囊中,哪稀罕你那仨瓜倆棗!”

當年鄧子龍率軍平定湘西白蓮教起義,白蓮教曾經試圖暗殺他,是秦林予以破壞;如今時移勢易,白霜華不再是白蓮教主,鄧子龍也從平內亂轉為禦外侮,白霜華自然不會再設法殺他,但言語間也不會有多客氣。

反而是這種態度,讓鄧子龍相信了她說的是真話,老將軍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兀自不放心地追問:“末將惶恐,秦督帥……”

秦林郁悶地擺了擺手,再三解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表現愛兵如子,提振提振士氣。

“愛兵如子?”鄧子龍的表情變得非常古怪。

劉綎和鄧子龍稍有不同,他畢竟和秦林自昆明出發同行了幾天,思前想後覺得秦林的脾氣確實很好,至少對屬下很不錯,於是試探著反問:“不知秦督帥以為,應該如何愛兵如子?”

“身先士卒,同甘共苦!”秦林理直氣壯地答道。不僅古書上這麽說的,看到戚繼光、俞大猷他們,也是這樣做的,就算咱們秦督帥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督帥萬萬不可……”鄧子龍和劉綎脫口而出,然後察覺到不應該在督帥面前失禮,又把下頭的話吞了回去。

秦林眉頭一提,心中自有三分不快,但看著兩位將軍欲言又止的神態就很快警醒,誠懇地向他們詢問原因。

鄧子龍還在猶豫,劉綎已察覺秦林確實不懂,陪著笑說:“督帥有所不知,過去文臣的督師,那都是士林中極有文名的老先生,咱們領兵將官有事呈請,尚且擔心言語粗俗沖撞了,底下軍官士卒更不敢煩瀆清聽,所以督帥好意詢問,他們反而嚇得魂飛魄散,唯恐冒犯督帥的虎威。”

原來大凡文臣督師,都是領著尚書、侍郎、都禦史的銜頭,一個個眼高於頂,和領兵主將指點機宜,就已十分不耐,誰肯和目不識丁的大頭兵說話?

鄧子龍見秦林並沒有生氣,想想畢竟有在蘄州的那份交情在,也就幹脆豁出去了:“至於督帥說身先士卒,更是駭人聽聞。督帥是一軍之首腦,自當在中軍籌謀方略、決斷機宜,有吾輩為督帥之爪牙,率軍沖鋒陷陣便足矣。誰敢叫督帥親冒矢石?萬一有什麽傷損,吾輩萬死不能辭其咎!”

秦林無語,無論是策動四路大軍出塞進逼土默川,還是配合戚繼光伏擊圖門汗、董狐狸,他都沒有自己督率軍隊,並不具備這方面的經驗,想來劉綎和鄧子龍久經沙場,所說是不會錯的了。

“那麽,我這個欽差督帥豈不是沒什麽用處,坐在中軍帳無所事事了?”秦林自嘲地笑笑。

怎麽會沒用?劉綎和鄧子龍都極為驚訝,兩雙眼睛睜得老大,異口同聲地道:“督帥何出此言?督帥代天巡狩、監軍壓陣,飛檄四方征調糧草民夫,戰前籌劃方略,戰時臨機決斷,戰後記點斬首和俘獲,向朝廷稟報升賞……若無督帥在此,末將等斷不敢與莽應裏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