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各路諸侯

滇西的永昌府以南,是勐緬司、孟定府、孟璉府、車裏宣慰司等土司轄地,各家土司有不少被莽應裏軍勢所迫,出兵出糧為他搖旗呐喊,同時背地裏也悄悄給昆明的黔國公通風報信,拍胸脯打包票說自己仍然忠於天朝,把墻頭草隨風倒表演得淋漓盡致。

莽應裏狼子野心,嶽鳳為虎作倀,竟敢率軍入侵煌煌中華,而明軍不知何故,遲遲未能有所舉動,土司們納罕之余,不禁嘆一聲莫非世道真的變了,東籲王朝也能在天朝上國面前耀武揚威?

欽差督帥秦林調兵遣將,又飛檄各土司調他們助戰,大部分土司都選擇了等一等、看一看。

這局勢,還難說得很呢……

數日後消息傳來,年紀輕輕的秦督帥指揮若定,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老將鄧子龍、驍將劉綎雙劍合璧,囂張一時的緬兵在保場驛被打得落花流水,七百頭戰象落入明軍之手,耿馬、灣甸土司率軍臨陣倒戈,緬兵被俘多達三萬余!

隨後,秦督帥一夜間將三萬余戰俘盡數斬殺於施甸河畔,河水被鮮血染成赤色,據說當夜烏雲掩月、狂風大作,天地為之低昂。

土司們接到消息的第一反應,都是目瞪口呆卻又如釋重負——因為戰局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說出乎意料,因為莽應龍莽應裏父子二十年來囂張兇狂,東籲王朝大肆開疆拓土,攫取孟養等明朝土司轄地,不久前更打進雲南腹地,大有拿下大理城,與中國分庭抗禮之勢,誰想到莽應裏會被一個年紀輕輕的督帥打敗,而且還敗得這麽慘?

說情理之中,則是土司們就算迫於形勢不得不和緬甸虛與委蛇,其實心頭敬畏的仍然是中華天朝,是雲南的黔國公,天朝就是天朝,在土司們心目中強大得難以想象,莽應裏雖猖獗一時,真正看好他的人卻也不多。

從戰場上傳來的具體戰況,因為口口相傳、因為有意無意的添油加醋,變得與真實情況相距甚遠——並且隨著傳播距離的拉長,變化就越大。

在雲南邊陲的各個土司轄區,在山間的村寨裏,人們津津樂道,水果破象陣與沐英火箭射象有異曲同工之妙,緬族武士葬身密林,明軍突然從側腹位置給了緬軍致命一擊,則染上了奇門遁甲的色彩,就連秦林最後殺死了三萬余俘虜,也被傳為某種神秘的血祭。

“天朝上邦人物,果然非同凡響,年紀輕輕就神機妙算,莫不是諸葛亮轉世投胎來的?”

“搞不好還真是,不知道他拿不拿鵝毛扇?”

土司們做出種種不著邊際的猜測。

很快他們接到了秦督帥的傳檄,這份傳檄仍然是以欽差口氣命令土司們出兵出糧助戰,但字裏行間就帶著不滿了,問他們時至今日仍拖延不前,遲遲不來軍中投效,是不是對大明朝的忠心有所動搖?

土司們嚇得屁滾尿流,這回是絕對不敢怠慢了,紛紛親自率領部下前往助戰,同時湊糧食運往前線。

更偏遠一些的木邦,消息還沒有傳到這裏。

木邦曾經是明朝在南疆所設的六大宣慰司之一,土司罕家世襲正三品宣慰使,不過多年以來已經近乎獨立王國,不再聽命於朝廷,十余年前頂不住莽應龍軟硬兼施,臣服於東籲王朝了。

土司罕家的宅邸形制類似於城堡,修建於南渡河畔的山坡上,赤腳短衣的土司兵背弓箭、挎腰刀,於寨墻內外來回巡視,望樓站著的士兵更是不敢有絲毫松懈,警惕地眺望遠方。

最近這段時間可不是什麽太平日子,莽應裏率兵殺進了中華天朝,永昌府一帶打得不可開交,木邦人雖然沒有聽說過假道伐虢的成語,但也知道莽應裏大可以趁機下手,把木邦徹底收入東籲王朝的版圖。

木邦土司臣服於緬甸,可他還不想做緬甸的奴隸。

城寨中間的大屋,肥胖的木邦土司罕鳳正用小竹管插在酒壇子裏,吱溜吱溜地吸著酒水,低著頭一言不發,臉色沒有因為酒精而變得赤紅,反而陰沉沉的。

黑衣黑帽的緬甸使者喋喋不休地說著:“我家大王兵進永昌,已經打開通往大理的門戶,半個雲南將為我家大王所有,今後你們還不死心塌地跟著大王嗎?再別指望中國人了!”

使者說得有道理,木邦主要是通過北面的隴川、芒市、永昌這條路和漢地發生聯系,莽應裏打下芒市、永昌,木邦和中國就徹底隔絕開來——雖然東面還有名義上屬於中國的孟定府、孟璉司,可據說那裏的土司也投降莽應裏了。

罕鳳臉色越發難看,只是依舊沒有說話,咕嘟咕嘟地吸著酒,很明顯他想讓自己盡快醉過去,以這種方法來暫時逃避緬甸使者的逼問。

此前木邦已經應莽應裏的要求,給緬軍提供了糧食和士兵,這次莽應裏又派遣使者來要,並且數目龐大到如果照單付賬就會讓木邦大傷元氣,進而損害它對緬甸的獨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