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我不想死

咳咳,秦林幹咳兩聲,曉得駱思恭動了疑心,趕緊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駱掌櫃到昆明,是準備進什麽貨?最近京師裏頭,普洱茶的行情可不怎麽好哇,倒是走走滇西北,弄條藏獒去賣,指不定還有傻瓜肯出高價呢。”

駱思恭哭笑不得,秦林到這時候還在說廠衛裏頭的暗語,進貨就是抓人,但後面什麽普洱茶、藏獒,那就是胡扯蛋了,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麽。

沒奈何,他只得朝秦林作揖,低聲道:“好叫秦督主曉得,下官這是奉了陛下密旨出來辦差,要徹查施甸百姓被屠一案,除了元兇首惡莽應裏之外,其余玩忽懈怠的官員都要逮捕起來,押往京師詔獄論罪。”

“哦,駱都督簡在帝心,深得陛下信重啊!”秦林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對方。

駱思恭心頭只想罵娘,秦林身為東廠督主,掌握著大明朝最強大的特務機關,會不知道這事兒?那曹少欽、雨化田兩位好生厲害,只怕陛下的密旨還沒揣到他駱思恭的袖子裏,他們就把消息從京師發往雲南秦督主了。

前段時間只是覺得秦林在前線督軍作戰,無暇回昆明,駱思恭才丟開他,獨自來辦案,但是從頭到尾都沒指望能瞞著秦林。

自倭寇被平、俺答封貢以來,大明承平久矣,頗有四海無兵戈、天下盡安樂之勢,這萬歷中興的開局者,自然是已故的江陵首輔張居正。

當然,張居正時代,莽應龍莽應裏父子倆也在鬧騰,不過挨揍的是孟養、木邦等土司,並沒有大明州縣落入敵手,對朝廷而言,只是藩屬之間的互毆,在普通士紳和百姓看來,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張居正死,萬歷親政,莽應裏突然蹦出來,十萬大軍長驅直入,大有割裂雲南半壁之勢,並且一路燒殺搶掠,在施甸大開殺戒,被屠的百姓以萬計,知縣自盡殉國,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慘案。

前面只知道莽應裏長驅大進,並不清楚具體的慘案情形,等到雲南官府將情況奏報京師,頓時朝野震動,萬歷皇帝朱翊鈞好像被兩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臉上,火辣辣地疼。

再怎麽昏庸無能的帝王,自己國家的百姓被外敵大肆屠殺,都會怒發沖冠的,何況萬歷資質中等,並且經過大明第一名相張居正的教授,離昏聵無能還是很有段距離。

於是萬歷發出密旨,派駱思恭到雲南來,讓他和秦林配合逮捕要對此事負責的一幹犯官,然後秦林還要留在雲南處理戰事善後,駱思恭則押解人犯赴京師詔獄。

但駱思恭立功心切,自己在昆明玩起了單幹,又撞到白蓮教,經歷一番波折,這才和秦林相會。

“秦督主,陛下的旨意可不是單單給我的。”駱思恭也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秦林:“旨意上寫得分明,查明案情、緝拿犯官以督主您為主,下官只是配合行事;因督主在前線軍務繁忙,下官便先在這裏替督主打個前站,具體怎麽辦,還得請您來拿主意。”

好個駱思恭,也不是省油的燈,和秦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至少此時是誰也奈不何誰。

兩個都是屬狐狸的!

秦林何嘗不想緝拿對施甸慘案負有責任的犯官?施甸城內城外死屍數以萬計,無辜百姓之死,莽應裏固然是罪魁禍首,同時那些屍位素餐、玩忽職守,不把百姓性命當回事的官員,同樣罪無可赦!

可凡事要分個輕重緩急,秦林抵達雲南時,打敗緬軍、將侵略者趕出國境是最重要的,雲南官場固然要整肅,讓他們乖乖聽話,但也不能大刀闊斧地來,否則官場惶恐,各級官員必定想盡辦法鉆營奔走,到時候扯皮的扯皮,推諉的推諉,打爛賬的打爛賬,誰來籌措糧草,誰來調集民夫,誰來轉運軍需?

再者,秦林陷在昆明這灘爛泥裏邊,什麽時候才能去前線督戰?

所以秦林按照張紫萱所授計策,同樣使了個開弓不放箭的法門,先拿黔國公沐昌祚和永昌知府高明謙做個樣子,接下來就不再為難雲南官場。

只不過別的欽差大臣開弓不放箭是為了索賄,他則是逼著官員們盡力支應前線——你不是心虛嗎,我先不動你,把你留在位置上,接下來該怎麽效力自贖,就自己看著辦唄!

果不其然,除了饒仁侃和蘇酂一直別別扭扭不肯老實配合,其余自黔國公沐昌祚以下各級官員都非常配合,曉得自己前面有些不妥當,秦督主要抓把柄容易得很,於是個個勤勉效力,在後勤供應上沒打一點折扣。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後勤供給最為重要,這次劉綎和鄧子龍打仗打得很順心,都說要不是秦督帥坐鎮,後勤補給充足,萬萬不能這般順利。

直到現在前線戰況非常良好,莽應裏大敗虧輸後被逐出國境,思忘憂重奪孟養故地,各土司盟誓鼎力相助,五峰海商在暹羅灣登陸,各藩屬國也發兵攻打莽應裏,戰爭可謂大局已定,秦林才能抽身從前線回到昆明,一個個收拾那些禍害百姓的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