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兒歌三百首

無論牛大力、陸遠志、東廠番役還是錦衣官校,全都嘆服不已,草繩並不是什麽罕見的東西,相反人人都見過甚至用過,那破爛的蒲團也是明明白白擺在眼皮子底下,露出了裏面的稻草,怎麽除了秦林,偏偏就是沒人想到其中的奧妙呢?

這就是思維誤區了,越是隨處可見的事物,越容易受到人們的忽視,看到破掉的舊蒲團擺在那裏,人人都會想裏面是不是藏著什麽要緊的證據,並且仔細搜檢,卻下意識地忽略了蒲團的填充物——稻草本身。

孫子兵法有雲,“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兇手巧妙的作案手法,便利用了“常見則不疑”,讓舊蒲團大張旗鼓地擺在人們眼前,偏就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即使草繩不是很牢固,和飛檐摩擦以及最後扯斷時有少許稻草掉下來,常樂寺塔的地面石縫裏生著許多野草,其中有不少枯黃的,有誰會注意到其中幾節枯草並非普通的雜草,而是填充蒲團的稻草呢?

秦林也不例外,他先看到第四層有三只舊蒲團便稍起疑心,但還沒往這上面想,直到白霜華在第八層飛檐發現了一截兒斷裂的稻草,他才猜到了大概,再從地面找到些許碎稻草,終於洞悉了這條詭計。

眾人嘖嘖驚嘆聲中,秦林微笑朝白霜華點頭示意,軍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在高塔的飛檐上找到血滴和稻草,對案件偵破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白霜華清冷的容顏,便帶上了三分和暖,仍舊高傲地昂著頭,可眼角眉梢已有些許笑意。

在場諸位驚嘆秦林的神目如電之余,也驚訝於兇手的奸詐狡猾。

常樂寺的老方丈滿臉悲天憫人,口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高施主怎可於佛門凈地殺害高知府?虧得神鬼冥冥,天道昭昭,你處心積慮的布設什麽時空陷阱、利用敝寺暮鼓聲行兇、設草繩消失的障眼法,最終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呐!”

“可惜他已經不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啦!”秦林沖老方丈笑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方丈躬身合十,又嘆口氣,搖搖頭。

不僅是老方丈,在場眾人也連連嗟嘆,兇手如此奸詐狡猾,設局如此精密,如果不是正好遇到了審陰斷陽秦督主,恐怕有很大的機會逃脫法網吧?

不過,兇手本人此時此刻卻很對不起旁人的贊嘆,高升像一攤泥似的軟在地上,臉色白中泛青,兩只眼睛發直。

靠,這哪裏是設下精巧殺人布局的狡詐之徒?分明是個事情敗露就拉稀軟蛋的貨色!

白霜華很不屑地撇撇嘴,這號人連白蓮教都不肯要的,只要被逮住,十有八九做叛徒。

秦林使個眼色,陸遠志知道該自己出場了,胖子滿臉裝傻裝天真,眨巴眨巴小眼睛:“咦,奇怪了,這家夥看起來,可不像能設下精密迷局的兇犯啊,未免太稀松了吧?”

不僅是番役弟兄,就連駱思恭帶來的錦衣官校都在暗暗點頭,在他們心目中,能布設這種復雜迷局,當著東廠督主和北鎮撫司掌印官,殺死一位待參四品知府,這兇犯可不是一般人兒,至少被抓住之後怎麽也得陰笑兩聲,梗著脖子咬咬牙齒,擺出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的氣魄吧。

陸遠志這問題問得太應景兒了,饒仁侃和蘇酂這兩位,臉上笑容依舊,心卻開始亂蹦亂跳。

秦林悄悄對胖子豎起大拇指,點點頭,鄭重其事地道:“對,高升這家夥看起來,怎麽都不像主謀,莫非是被什麽人收買的,其實主謀另有其人?”

高升抖得更厲害了,整個身體像在篩糠。

牛大力不失時機地站到他前面,巨人的陰影居高臨下,瞪著銅鈴般的雙眼,把兩只砂缽大的拳頭捏得劈啪作響:“說實話,免得受苦!想充硬漢,咱們東廠也有的是辦法炮制你!”

高升並不是什麽武林高手,更不是心性頑強之輩,僅僅受人買囑犯案而已,殺人時還存著僥幸心理,被擒獲之後就徹底軟蛋了,此刻被牛大力一逼,登時魂飛魄散,一叠聲地道:“是……是……是饒大老爺府上管家讓我做的,許了我三千銀子,辦法也是他教的……”

嘶……盡管人們有了心理準備,仍免不得倒抽一口涼氣,畢竟是一省的巡撫啊,雖說是管家出面,可背後真正策劃的人……

饒仁侃大急,駢指指著高升,跌腳直叫:“你、你休要含血噴人!”

蘇酂目光兇狠地盯住高升,神情陰惻惻的:“你可知誣告朝廷大員是重罪,當心滿門抄斬!你陷害一省撫台,究竟背後受何人指使?”

“對對對,受何人指使?”饒仁侃色厲內荏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