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閹人死士

秦林此言一出,莫說劉廷蘭、魏允中這些本來就不睦的,就連宋應昌、陳與郊等人,也睜大了眼睛朝著夏荷左看右看,明明是個十一二歲身形還沒長開的小姑娘,尖尖的瓜子臉兒,說話聲音糯糯的,秦督主為何硬說她是閹人?

春蘭、秋菊、冬梅這些朝夕相處的姐妹,更是用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睜得圓圓的,萬般不敢置信。

唯獨每當秦林稍有疏漏便會冷嘲熱諷,乃至穿鑿附會往他身上攀扯的劉守有、張尊堯,此刻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上肌肉一個勁兒的直跳。

說時遲那時快,秦林使個眼色,雨化田“辣手摧花”,獰笑著按住夏荷,將“她”的水紅色襖裙用力撕開。

只聽得刺啦一聲響,露出白生生的兩截腿兒。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文官們紛紛以袖掩面,卻又忍不住好奇心,從縫隙裏偷偷地看,燈火照耀下,白白兩腿之間一團陰影,看不太分明。

群芳閣的老鴇吉媽媽就沒文官們矯情,事關生死存亡,她往前努力伸著脖子,這一看就不得了,心頓時涼了半截,叫起了撞天屈:“這個殺千刀的閹奴,怎地混到了我家裏,冤枉,冤枉啊!”

吉媽媽何等角色,當年也曾是當紅的頭牌,正可謂閱人無數,保不準太監都接過十個八個,後來又做老鴇,自是這方面的行家裏手。別人還在猶豫不決,她老人家一眼就看出夏荷的身子雖然很像女子,卻絕非真的女子,乃是閹割之後再用精巧手段修整過的。

說一千道一萬,終究是個死太監!

聽說是閹人,文官們才紛紛把袖子放下來,鼓著眼睛看個飽,臉上則露出鄙夷之色。

說來也怪,這個時代的士大夫性好漁色,喜歡美女就不消說了,秦淮河畔蘇州橋頭多的是狂蜂浪蝶風流郎君,男色也大行其道,十個書童裏頭有九個要替公子爺瀉火的,南戲班子的坤角也是搶手貨。

唯獨閹人不受待見,就連喜歡男色之輩,也對他們不屑一顧。

太監沒人權啊……

見這夏荷確實是個閹人——只是閹割手術做得比較精妙,私處看起來極像女子,眾人對秦林嘆服不已,之前他並沒有揭開這人褲子看過,怎麽就知道他是個閹奴?

宋應昌一記長揖:“閹奴喬裝女子行兇殺人,心機不可謂不深,手段不可謂不辣,然而秦督主神目如電,奸邪無處遁形,實令吾輩大開眼界,唯下官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督主從何得知此人身份?”

劉廷蘭、江東之等文官都豎起了耳朵,宋應昌把他們心頭的疑問擺出來了,難不成秦林真的開過天眼,能洞悉世間一切、知過去未來事?

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士林儒家弟子,對這套還是將信將疑的。

真兇束手就擒,秦林始終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一般的女子,應該沒有這麽大力氣把死者吊上房梁……當然,這不是主要的理由,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變態心理。真正十一二歲的黃毛丫頭,會在受害者反抗的時候,采取抓下身手段來讓受害者失去反抗能力嗎?”

眾人恍然大悟,曹少欽、雨化田、霍重樓、劉三刀等東廠兇神,更是心有戚戚焉地頻頻點頭,就算是他們這樣的窮兇極惡之輩,在生死搏殺之時,也不屑於采用猴子偷桃這樣的下作手段。

哪怕江湖上的黑道,也對這種手法極為不齒的。

原因很簡單,同為男性的某種自覺而已。

能用出這種下作手段的,要麽是被人戴了綠帽子,恨不得把對方的作案工具給銷毀了,要麽就是極為潑辣的那種中年婦女,心態使然爾。

總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在遭到受害者反抗時采取捏蛋蛋的下作手法,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兒。

如果“她”是太監呢?那就順理成章了——你有的,我本來也有的,可惜我現在沒有了,誰讓你還來梳攏花魁娘子?羨慕嫉妒恨啊,哼哼哼,我捏!

秦林的判斷,基於犯罪行為分析,精準而獨到,一舉揭開夏荷身上的畫皮,將他的真實身份大白於天下。

在場諸位要麽從鄉試會試一路過關斬將考上來,要麽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沒哪個是傻子,群芳閣裏面居然出現一個小閹奴,手段隱秘而兇殘的殺害了成國公朱應楨,時機又偏偏在天台先生耿定向即將入京,展開對張鯨一系猛烈攻勢的前一刻……

哪有這麽湊巧!

投向劉守有和張尊堯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敵意。

宋應昌鐵青著臉,聲音底層而冷厲:“權閹如此作為,竟然荼毒國朝勛貴,其居心叵測!國朝養士二百年,吾輩正該鳴鼓而攻之!”

“時祥兄所言有理!權閹以勢壓人,又豈能塞住天下悠悠之口!”陳與郊猛的揮動袍袖,顯然憤怒已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