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2章 秦侯不出,奈蒼生何?

當日聖旨即下:秦林以擊破佛郎機平定南海,恢復三十余國通貢,遠布天威宣揚王化之功,進位武昌侯,加少師、太子太師,欽差督師遼東平倭援朝,開府遼陽,建虎帳牙旗,豎六纛,經略順天、遼東、山東三巡撫,節制薊州、昌平、遼東、保定四總兵。頒賜王命旗牌、尚方寶劍,予征伐專斷、先斬後奏之權。

又悉從秦林所請,以宋應昌為兵部右侍郎經略遼海軍務,起戚繼光為左都督、平倭總兵官,調都督同知李如松、麻貴為蕩寇副總兵,都指揮使劉綎、鄧子龍為先鋒參將;以平南海功,俞咨臯升都指揮同知、沈有容為升都指揮僉事,金櫻姬升瀛洲都統使、鎮國將軍,各率麾下艦隊助戰,水陸並進,克期會剿。

聖旨末尾,照例有“得勝歸來之日,朕不吝茅土之封,爾其勉哉”。

茅土之封?秦林嗤之以鼻,這不過是萬歷灌的迷魂湯而已。

秦府書房,張紫萱課子讀書之余,與丈夫分析當下朝局:“萬歷授秦兄專擅之權,絕非君臣相得托以腹心,實為乾坤一擲之豪賭,談何茅土之封?若果真五月平朝,自然皆大歡喜,然則功高不賞,秦兄逃不過削權、落職,最多空食爵祿閑居而已;假使戰局稍有遷延,正好窮治秦兄勞師辱國之罪,也遂了他的心願。”

按照張紫萱的說法,萬歷授予專斷之權,同時也保留了制約掣肘,耿定力仍然留在薊遼總督的位置上,同樣有節制三巡撫、四總兵的大權,他是清流領袖耿定向的弟弟,對秦林的態度不是明擺著的嗎?

秦澤早慧,捧著本書卻沒看進去,忽閃著黑亮的眼睛,支棱起耳朵聽母親說話。

秦林也沒避諱兒子的意思,笑嘻嘻的沖著張紫萱作了一揖:“這麽說,不論勝與不勝,我都沒什麽戲了?還望娘子教我。”

張紫萱修眉微聳、嘴角輕揚,風情萬種的剜了他一眼,到底還是娓娓道來:“秦兄以武臣出為督師,南疆、西洋、朝鮮,前後已有三次,建虎帳牙旗、授征伐專斷之權,實國朝之異數,難免有功高震主之嫌,於今到此地步,唯有上中下三策而已。”

“願聞其詳。”秦林在兒子面前擺出模範丈夫的架勢,以身作則嘛。

張紫萱細碎的銀牙磨了磨,沒好氣地道:“下策無非四字,功成身退而已,霸王卸甲脫袍讓位歸隱林泉明哲保身,秦兄有漠北、瀛洲、南疆三處奧援,及早抽身退步,保闔家富貴不難也。秦兄年未及而立,已然得封侯爵、富甲天下,歸隱林泉之後悠遊山水之間,足可羨煞旁人了。”

“還有當年的相府千金相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對不對?”秦林附在張紫萱耳邊,輕輕地說道。

張紫萱忍不住打了他一下,清麗的容顏比當年又多了三分少婦的嫵媚,輕嗔薄怒的模樣兒動人心魄。

秦林大搖其頭:“可惜,我不想做韋爵爺啊!”

富甲天下,然後帶著七個美艷如花的老婆去做島主,想想也挺美的,不過秦爵爺扳著手指頭算了算,青黛、徐辛夷、張紫萱、金櫻姬、白霜華、永寧,貌似還差一位,嗯,不湊齊堅決不能退隱江湖。

或者,還能比韋爵爺多一兩位?哇哢哢哢……

韋爵爺和七個老婆很黃很暴力的故事,當初在山西蒲州幾個月待得無聊,秦林閑下來和張紫萱講過。此時舊話重提,相府千金就滿頭黑線:為什麽每次談正事,都能被秦林這家夥歪到沒邊兒?你就說憂國憂民夙夜憂惕,不能須臾離開朝堂不就行了?

好吧,任何人到了秦林這等地步,想要放棄都是非常困難的,他不僅是一個人,更代表了一個以利益和權位互相捆綁的從上到下的龐大集團:

從最核心最親近的家人親戚,瀛洲都統使金櫻姬、南京魏國公徐邦瑞,到門下鷹犬霍重樓、曹少欽、黃知孝,再到五峰海商成員、漕幫上下人等,乃至最外圍最分散同時數量也最龐大的,從海貿獲益的江南機戶和織工、景德鎮的瓷工、福建的茶農,邊境平定安居樂業的長城沿線和雲南百姓,開通絲綢之路,得以清丈地畝、落實一條鞭法、減輕了負擔的山陜百姓……

最底層的百姓,或許根本不明白絲綢價格的上漲,瓷器產業的火爆,茶葉收購的旺盛,全都來源於以秦林為代表的這個集團的努力,但他們的存在本身,即令這個集團絕不是僅限於官場上層的空中樓閣,而是有著極為堅實的龐大基礎。

某種程度上,它就是一個仗劍扶犁的帝國的雛形,一個充斥著擴張野心並且具備強大實力的帝國!當它掙脫了殘舊腐朽的枷鎖之後,必將令整個中華文明鳳凰涅盤,浴火重生。

秦林又怎麽可能在勝利的前夜放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