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六三章 秦雷縱論天下事 布衣巧燒城墻磚

黑雲沉沉如鉛,極目遠眺,這雲似乎已經與莽莽荒原相接。

兩人停下腳步,相視微笑,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幾分考究、審視的味道。

一陣北風吹過,卷起片片衰草。皇甫顯開口了:“老夫想問問王爺,當今三國鼎立,您對未來的天下大勢如何看?”

秦雷緩緩道:“分久必合。”

皇甫顯對秦雷的回答毫不意外,笑問道:“恕老朽魯鈍,王爺能否說得詳細些?”

秦雷笑著點點頭,伸手作了個請的動作,兩人便繼續往營地走去。沉吟片刻,秦雷邊行邊道:“孤之所以如是說,是因為加上唐末五十年,這二百五十年來,神州大地未曾消停過片刻,各國都被這冗長的百年戰爭拖得疲憊不堪了,又時刻不敢松下緊繃的弦,二百年來積蓄的壓力,足以讓每個國家都積弊纏身,困頓不堪了。”

皇甫顯顯然聽進去了,沉聲問道:“不知這三國各自病從何處?”

秦雷笑著望向東面,輕聲道:“先說東齊,這個國家士族門閥們最為強大,皇帝說話向來不甚管用,”說著輕笑道:“比我們大秦還要不管用。”這種自嘲皇甫顯沒法附和,只好幹笑一聲算是回應了。

好在秦雷只是感慨一下,話題馬上又轉回了東齊,“各大世家雖然用相互聯合的法子制約了皇權,但在事關他們切身利益地事情上卻爭鬥不休、寸步不讓。這種無聊的內耗嚴重拖住了東齊的步伐,後來更惡化為國家的包袱。”

見皇甫顯有些懵懂,秦雷輕聲解釋道:“我在齊國時,見他們的世家大族們都有一種足以亡國的心態——‘齊國這個大糧倉是皇帝的,我們只是這倉中地碩鼠,若不為自己多占下些糧食,別的老鼠也會搶走。’”

皇甫顯撚須笑道:“老朽與東齊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就奇怪,齊國物產要比我大秦豐富許多。也富裕得多,怎麽就弄得民生凋敝、暴亂四起呢?若非百勝無咎蓋世武功、上官丞相長袖善舞,怕是要不攻自亂了。”說著呵呵笑道:“現在王爺一說,老朽便恍然了。原來財富都在大族手中,百信還是困苦地。”

秦雷笑道:“其實上官丞相推行的改革,若是能執行下去,緩和下各方的矛盾。讓老百姓喘口氣,吃上飯,倒還能讓齊國維持下去。”又有些幸災樂禍道:“不過齊國的大族太過厲害,怕是要半途而廢的。”

皇甫顯點頭問道:“那南楚呢?”

秦雷頓一頓,斟酌道:“在咱們三國之中,楚國的日子其實最舒服,有長江天險為屏障、有千裏水鄉為糧倉,高門大閥又信奉黃老之道。追求魏晉之風,百姓的負擔沒有咱們兩國那麽重,所以比起齊國來,楚國才是真正地富有。”

皇甫顯玩味問道:“依王爺的意思,若不是楚國諸子爭嫡,倒有可能在三國較量中占到上風?”

秦雷搖頭笑道:“皇甫將軍說笑了。您通古博今,見哪一次華夏一統不是從北至南,自西向東的?”

皇甫顯還真未考慮過這個問題,聞言沉吟道:“太遠了不是信史,就從周朝看吧!周興於西岐、前秦霸於鹹陽、漢盛於漢中、魏晉鼎於許昌、周隋強於長安、大唐起於太原。”將歷朝歷代粗粗過一遍,老將軍驚訝道:“竟然真是這樣,萬不會如此巧合,王爺可知其原因否?”

秦雷淡淡吐出八個字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又微笑解釋道:“拿與現今頗有幾分相似的前秦為例,當時前齊富有鹽鐵之利、前楚占據半壁江山。並稱七國中最富庶的兩個。但還是被始皇帝風卷殘雲的滅掉。原因何在?難道是富有惹的禍嗎?”

不是要皇甫顯回答這個問題,秦雷接著道:“富有沒有錯。錯的是小富即安、因此喪失了進取心,或者說是野心。在亂世中沒有野心地人,是沒有資格笑到最後的。”

皇甫顯肅然躬身拱手道:“王爺今日之言,令顯如醍醐灌頂,回去後便將亞聖的那八個字作為家訓懸掛宗堂之上,世世代代警醒。”說著笑道:“還請王爺題字。”

秦雷點頭笑著將他扶起,兩人說笑幾句,突然沉默下來。都知道繞來繞去還是要繞回到秦國,這才是決定兩家日後關系的一段。

還是皇甫顯打破了沉默,沉聲道:“方才王爺對齊楚兩國的點評,老臣心悅誠服,不知王爺對咱們大秦看法……”

秦雷心道,戲肉終於來了。輕舒口氣,緩緩道:“大秦的問題更嚴重,齊國士族對外齊心,楚國尚可苟安,都還沒到亡國地地步。而我大秦……”只聽他沉聲接著道:“隨時都可能毀於一旦,亡國滅族。”

皇甫顯尋思半晌,點頭道:“李家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早晚要與陛下攤牌,到時候又是一場血腥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