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送別

宋代的書院分三種,一者是以講論經籍為主的學術型,一種是以應試舉業為主的教學型,亦有教授醫術、畫藝、算術等學科的專門書院。

中巖書院顯然屬於第二種。與松散自由的學術類書院,層次偏低的專門書院相比,這類書院所承受的壓力要大得多——數年一度的科舉,是檢驗其教學質量的唯一標準。如果學生中式的多,書院便名利雙收,獲得其他書院難以想象的資源;反之,則有被官府和家長拋棄的壓力。

這類書院對學生的要求,自然也遠超其它書院。嚴格的選拔只是第一步,學子進入書院,必須接受其嚴格的學規約束、完成繁重的課業。為了督促學生日日精進,書院在陳恪他們入學的第一天,便下發了日記、日程、日課、功課等簿冊。

所謂‘日課簿’是書院布置的每日功課,要求學生依課程學習,按日填記;‘日程簿’,則要求學生按晨起、午前、午後、燈下四節,分配每日所習功課……前者是供師長審查時用;後者則為學生自我管理用。

還有命學生記讀書心得與疑義的‘日記冊’,要求每隔五日即呈師前,接受師長的監督與指導;以及記載學生平日成績的‘積分冊’等等……任何一家這樣的書院,都要求學生嚴肅對待這些簿冊,並嚴格審查監督,因為這是管理學生的生命線。

而且山長還可根據學生的個人情況,調整其功課進度,甚至是用功方向,做到因材施教,差異化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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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他們雖然是走讀,但每日必須卯時到校,開始半個時辰的晨讀。這段時間內,夫子會命學生,挨個上台檢查日課簿。

功課檢查完畢,才會開始一天的課程。書院以五日為一個學周,每日上午由經、史、理、文四位老師,分別講授經史子集、教作古今文、教詩賦、論策表等。

午休之後,則按照上午布置的題目,或是作文、或是賦詩、或是策論制表。下午由師長當堂點評課業,並命諸生質疑不足,最終給出‘一到五分’之間的分數,用紅筆記入‘記分冊’。

之後布置課外作業,放學。

除了日常用簿冊監督學業進度外,書院每月還會由山長出題,或詩賦、或經義,或史論之類。在籍諸生,都要參加考試。魁名得百分,亞名九十分,次名八十分,殿名七十分,合格者六十分,稍有欠缺者五十分,欠缺甚大者四十分……一直到一無是處者零分。

書院再將日常成績加入,得到學生的每月成績,並以此評定學生優劣,給予優秀者獎懲。獎勵的形式多樣,有精神鼓勵,也有物質刺激……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將優秀之作,發院中諸生傳閱,並刊刻成書公開發表。這對愛好榮譽的青年學子來說,是一莫大的刺激。

如是重復半年,要命的時刻到了,書院會以學生六個月來的總成績排定名次、劃分等級。各等級學生所享受的經濟待遇有很大不同——一共分五等,一等不僅束脩全免,還會得到每月四貫錢的官給廩膳;二等可免學費,但沒有獎學金;三等可減免一半學費;四等則要交全額學費,五等更是要多交一半。

而且書院還會允許特別優秀的學生跳級,亦會將特別後進的學生除名。

對於廣大家境普通學子來說,一定會用出十二分的力氣,爭取能夠減免學費,甚至拿到獎學金。即使那些有錢人家的學生,也不願意落在人後,更不要說被書院掃地出門了。由此,書院成功在學生之中,營造出一種激烈的競爭氛圍,讓他們一刻都不敢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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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他們不知私下罵王方多少回……說這老家夥看似人模狗樣的大儒模樣,實則一肚子術法思想,要是當官,肯定是個酷吏。

但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抱怨完了還得繼續用功。蘇軾兄弟包括宋端平,家裏都不是很寬裕,因此都朝著一等努力。四郎雖然不說什麽,卻也是個默默使勁兒的主,每晚都讀書到半夜。

陳恪倒不缺那倆錢,但他不能跟五郎似的,不上不下就滿足了……知子莫若父,陳希亮早把他看透了,知道這小子嘴上滿不在乎,心裏卻不願輸給任何人。

在陳恪心裏,蘇仙又怎樣?八大家又如何?我可是兩世為人,多了一千年的見識,還有個頂靈光的大腦,要是還考不過他們,那真是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在這種你追我趕的氛圍中,學生們不自覺便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學業中。心無雜念,時光避寒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九月裏……

雖然此時的蜀中,仍然到處郁郁蔥蔥,但天氣轉涼,秋高氣爽,一掃夏日的悶熱,令人身心舒暢。

月底就是入學後第一次半年大考了,書院裏的空氣都要凝固了,許多學生為了靠最後一次考試,向上拉拉排名,那真是廢寢忘食,連家都不回了。學校沒有那麽多宿舍,便睡在廟裏的大殿中……起先和尚們不樂意,嫌他們影響廟裏的早課晚課,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會,因為學生們睡、比他們晚得多,起、也比他們早得多,雙方根本都不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