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你敢殺我?

“這真是驅狼進虎,愚不可及!”陳希亮悚然道:“唐朝借吐蕃兵的教訓歷歷在目,非我族類,必害我民啊!”

“可笑那余武溪,那麽大的名氣,卻如此之昏聵。嗯,某已經嚴令余靖,交趾人踏入國界之時,就是他人頭落地之日!”狄青傲然道:“大宋的事情,藩夷沒資格插手!”

“對!”陳恪忍不住擊節贊道:“那幫猴子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

“哈哈哈。”狄青放聲大笑道:“說得好!”說著長身而起,走到帥案前,拿起一份任命狀,望著陳希亮道:“某欲用陳大令為幕府贊畫,不知肯否屈就?”所謂幕府贊畫,並非正式官職。主帥開府建牙則設此官,待班師還朝,則撤幕去職。

但將來班師回朝,可就是論功行賞的資本了。

狄青的好意,陳希亮焉有不知,但是他十分誠實道:“下官對軍機贊畫一竅不通,怕誤了元帥的大事。”

“不懂可以慢慢學。”狄青也沒指望他能做什麽,笑道:“我大宋的武人雖然沒地位,但文人通軍事,仕途就比他人強得多……”這是自然。遠了不說,當朝的宰相龐籍、樞密使韓琦,都是在西北領過兵的。

“日後還請元帥多多教誨。”如此,陳希亮欣然領命。

狄青又看向陳恪道:“你想揍余武溪,我支持,但他的名氣太大,弄不好對你的名聲有損。”

“這個我最擅長了。”陳恪笑道:“保準讓他有口難言。”

“那好,你回去說通你父親。”狄青笑道:“只要他答應,我就讓你隨大軍南下。”

“喏。”陳恪父子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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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陳希亮睡不著,見陳恪也沒睡:“怎麽了?”

“憋屈。”陳恪悶聲道。

“嗯,我也是。”陳希亮點點頭,望著漆黑的帳頂道。

“官家仁厚,果然名不虛傳,可是他的那番話,我不敢苟同。”父子間的平等交流,已經有許多年了。

“嗯。”陳希亮小聲道:“大宋的問題,官家看得比我們透,卻怕變得更糟而一直姑且遷就,這樣,確實能不出大亂子,可冗官、冗兵、冗費,莫不由此遞增,早晚有湊合不下去的一天。”

“我聽說,國家遇到這種制度性困境,會出現三種情況。”陳恪小聲道:“一種是對症下藥的改革,國家從此擺脫困境,走上康莊大道,比如商鞅變法、趙武靈王改革。一種是,盡力去緩和,使矛盾延後爆發,能讓國祚延長一些;一種是瞎折騰,越改問題越多,直接把自己活活折騰死。”

“這三種情況,第一種當然最好。但可惜,國家越大,架構越復雜,藥到病除的難度就越高。”陳恪接著道:“所以從秦朝以後,就再沒有成功的變法了。”

“嗯。現在看來,那些所謂成功的改革,都不過是第二種。”陳希亮點點頭道:“不過那也比第三種強。”

“官家正是這種心理。”陳恪道:“他也不是沒嘗試過第一種,否則也不會有慶歷新政。但新政太讓他失望,搞下去的話,只能出現第三種結果,所以他果斷喊停,之後便堅定走第二種路線不動搖……這次事件的處理,以及之前在若幹問題上,莫不是這種態度的體現。”

“說得好哇,為父心裏敞亮了。”陳希亮點點頭道:“官家不是不想變,只是沒有好的方略,他寧肯不變。”

“……”陳恪無語了,心說,這還真是個忠君狂熱分子啊。不過說一說,他心裏也舒坦了……天下興亡,那是皇帝和相公們的事兒,咱這個小老百姓,幹嘛要鹹吃蘿蔔淡操心?揍了余文帥,便去歐陽修那裏鍍鍍金,行走江湖便爽利了,說不定逛窯子都不用花錢……說起逛窯子,他想到自己馬上就十八,按照中醫的說法,就是精元已固,可以開齋啦……呵呵呵,要不要把第一次,用來挽救大宋的失足婦女呢?這還真是個問題哩……

烏七八糟的念頭湧出來,頓時將那一絲憂國憂民的想法,沖到了爪哇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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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南西路賓州城,與儂智高盤踞的老巢邕州僅相距百裏。

現在這裏被宋軍重新‘攻占’,並向京城發出了捷報。但事實上,是儂智高的軍隊,在廣南兩路搶夠了、玩累了,又聽說大名鼎鼎的面涅將軍,帶著宋軍精銳駕到,才主動退回邕州修整,才讓南方軍借機收復了大片失地。

雖然功勞簿上的殺敵數仍然為零,但賓州大營中的文武,絕不認為眼下的局面是儂智高主動收縮形成,而將其稱為己方取得的重大勝利,正在大肆慶祝。

大營中的最高長官,余靖余文帥,難得的放下架子,與眾將軍們同樂。只是那陰晴不定的表情,透射出他此刻心中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