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刺陳(中)

八天後的傍晚,高升泰在自家府上擺‘牡丹花會’,宴請大宋使團。

這天他早早在門口相迎,卻只見那位副使陳恪,率領一幫宋朝官員前來。一問才知道,原來正使王珪來到大理後水土不服,勉強支撐了幾天,終究還是病倒了。

高升泰一面表示慰問和惋惜,一面恭迎陳恪等人入府。雖然高家的老巢在滇東,但從開國起,其家主就把持著相國之位,這相國府自然修得巍峨輝煌。一進大門,是一條長達二十多丈的白色大理石鋪就的甬道,道兩旁是燈火處處、花香幽幽的廣闊園林。

相府的主宅在園林盡頭,乃坐北朝南的格局,面闊九開間,進深四間,上有重檐飛脊,下有白玉石基的殿式大門。宅前還有河水橫貫東西,上架四座白玉石欄杆的石橋。此時綻放華燈萬盞,輝煌如九天宮闕,比之大理皇宮也不遑多讓。

“這些土財主,真會享受啊。”一眾宋朝官員,雖然見慣了汴京的繁華,還是被相府的富麗堂皇深深震撼了。

賓客在廳中坐定,一人一席,桌上只有些冷餐,且無美人陪酒、亦無女樂歌舞,令習慣‘飲必有妓’的宋官們,難以提起精神,心說這叫什麽‘牡丹花會’?

高升泰把宋使的反應看在眼裏,微微一笑,問道:“花備好了麽?”

“已備。”左右答道。

“卷簾。”伴著他一聲令下,廳堂四壁的帷簾緩緩卷起,竟露出一面面由上千枝牡丹組成的花幕來。賓客們登時置身於花的世界,無需風媒,異香自出,郁然滿座。

這時一群頭帶白色牡丹、衣領皆繡白牡丹的女子,以酒肴絲竹,次第而至。又有數十女子,頭戴紅色牡丹,衣領皆繡紅牡丹,歌唱《牡丹詞》,進酌而退。還有數十絕色女子,數人環繞一名賓客,溫柔周到的侍奉。

主人敬一杯酒後,那些進酌的女子換裝出來,大抵簪白花則穿紫衣,簪紫花則穿鵝黃衣,簪黃花則穿紅衣。這樣喝了有十杯酒,這群女子的衣服與花也隨著換了十次。賓客們妖嬈在側,看美色迷目、聽絲樂悠悠,無不感覺如墜仙宮,好似在參加王母娘娘的瑤池宴一般。

陳恪坐在主客位上,高升泰相陪在側,殷勤招待。酒酣耳熱之際,他才笑著問道:“我家養的女子如何?”

陳恪豎大拇指道:“各個都是絕色妖嬈。”

“就讓她們跟回禮賓館伺候吧。”高升泰笑道:“將來若是上使不嫌棄,願意帶她們回國,是她們的福氣。不願意帶她們回去,能為我大理留下些貴子,更是我們大理的福氣。”

“世子豪爽,下官感動。”陳恪搖頭苦笑道:“然而使節乃國家體面,我等不敢放縱啊。”

“天朝的官員,果然是不一樣。”高升泰笑道:“咱不能好心辦壞事,就不強求大人了。不收美人,就用明珠代替吧。”說著不著痕跡的遞上一份禮單,陳恪掃了一眼,目光一凝,旋即玩味的笑道:“世子這份禮,太厚了。”

“希望大人能由此感受到,我們高家對天朝的崇敬和服從。”高升泰恭聲道:“除了給諸位上使的,還有貢品和禮物,請大人幫忙呈給大宋皇帝和宰相。”

“其實……”陳恪的手指,在那禮單上畫了個圈道:“給官家最好的禮物是什麽,高大人應該明白。”

“這個……”高升泰的笑容凝固道:“明白。”

“明天就是約定的日子了。”陳恪緩緩道:“世子今天請客,怕是有話要說吧。”

“大人英明。”高升泰苦笑道:“說來慚愧,那儂智高確實在特磨道。”

“太好了。”陳恪喜上眉梢道:“相國果然是信人。”

“不過……”高升泰小聲道:“等我們去拿人時,才知道他已經先一步,逃亡了。”

“逃了?”陳恪眉頭緊皺道:“難道他知道大宋來人了?”

“儂智高在大理,著實買通了一些官員。”

“……”陳恪眉頭緊皺,半晌方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請向相國轉達我們的要求——允許大宋軍隊進入特磨道,剿滅儂智高余部。”

“這怕是不行……”高升泰一臉為難道:“請上使通融則個。”說著,又遞出一份禮單。

“抱歉世子,有的事情可以通融,有的事情沒法通融!”陳恪看都不看那禮單:“儂智高在大宋欠下累累血債,我們必須消滅他!”

“我們一定嚴密監視特磨道,儂智高一回來,就將他拿下。”高升泰道:“至於特磨道的儂部,都是我大理的子民,並非亂匪,請放過他們吧。”

“世子還是不明白,我們只有嚴懲儂部,日後才不會再有人,敢於支援、容留我大宋的敵人”陳恪沉聲道:“世子放心,我們只取儂部,不會騷擾其它地方,且在消滅儂部之後,會第一時間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