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天賜之地(中)

陳恪所說的超級銅礦,就是後世被稱為天南銅都的昆明市東川區。東川,號稱‘馬踏露銅’之地,早在西漢起,先民們在此處用‘火燒水潑法’開采銅礦,並用木炭冶煉銅錠和鑄造錢幣。只是後來,隨著地表的銅礦開采殆盡,東川的礦業也就消失了。

但陳恪知道,在他原先那段歷史中,從南宋時起,陸續又有大量易於開采的銅礦被發現。到了元朝,東川更是成為全國唯一的銅產地。之後延續數百年,一直到清朝,全國七成以上的錢幣,仍由東川銅鼓鑄。

不誇張的說,僅此一地的銅礦,便夠大宋百年之用無虞。

而且東川銅礦還有不可比擬的優勢——水運條件優越的珠江水系,溝通其與兩廣之間,可以使滇銅以合理的成本,大量運到京城等地。

而要想利用珠江水系,最大的困難就在這紅水河。陳恪並非什麽水利專家,但他比當代人多了千年的見識。知道紅水河與南、北盤江組成了雲貴高原的水運出海通道。在他原先那段歷史中,從南宋時起,這段水道就是滇、黔、桂沿江地區主要的交通命脈,極大促進了雲貴與兩廣間的聯系。但要想行駛龐大沉重的銅船,必須要征調大量民夫,對河道進行修整,如清除暗礁、拓寬河道、分流減水、修築船閘等措施……

“這是一個系統的大工程,現在已經有了初步的方案,不過我還打算請專家論證一下。”快船如葉,漂蕩在血紅色的驚濤駭浪上,侯義已經把苦膽都吐出來了。陳恪卻仍若無其事的與張俞說話道:“這條水道對大宋的意義無比深遠,無論花多少錢,我們都要貫通它。”

“這可真是個大工程啊。”張俞比侯義好很多,只是臉色有些蒼白道。

“是啊,不過這仍然比金沙江要簡單數倍。”陳恪點點頭道:“雖有千裏之長,但絕大多數水道都適宜通航,真正需要動手術的地方,也就是二十幾處,只要肯下本錢,工期不會太長。”

“大人怎會知道這條河可以通往廣州呢?”張俞終於按捺不住,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問:“小人常來常往於大理,竟不知道這樣一條水道。”

“所以說要讀書嘛。”陳恪當然不會說,我上輩子在珠江上看過大貨輪。他淡淡道:“早至西漢初年,南越王以財貨招引夜郎,蜀郡所產的蒟醬,曾經牂牁江運往番禹。牂牁江就是現在的北盤江、紅水河;番禺就是現在的廣州。”

“果然是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啊。”張俞由衷贊道。

“這話說的,陳大人可是狀元,豈是區區秀才可比?”侯義奄奄一息之余,還不忘奉上馬屁。

※※※

從繕闡到廣州,全程兩千六百裏,若是走陸路,最快也得一個月。但陳恪他們一路順流而下,只用了不到四天時間,便抵達廣州城下。

到了廣州城,陳恪亮出了使節印信,一面將大理的情況,八百裏加急奏報朝廷。一面取了驛馬,日夜兼程趕往京城,只用了五天時間,便抵達南熏門外三裏處的春街亭。這裏是官員出京時的送別之處,亦是迎接官員回京的地方。

此時春街亭內,立著一隊皇城司禁卒,為首的是一名官員,和一名宮裏的宦官,在翹首張望著,他們身邊還停著一頂藍呢轎子。

等來等去,終於看到不遠處,一支馬隊揚起煙塵出現了。

那馬隊漸馳漸近了,張成領著四騎在前,接著便是陳恪,緊隨其後的是柳月娥,再後面是張俞和侯成二人,最後面還有張、侯二人的八名保鏢和四個隨從。

“來了。”那個宦官眼尖,一眼看到了馬上的陳恪,邊上的官員趕緊叫道:“攔下他們。”

禁卒們趕緊擋在路上,雙手使勁回屋。

“籲……”陳恪拉住馬韁,目光越過禁卒,望向那名官員和宦官。官員三四十歲,一口美髯,相貌俊朗。那宦官卻是與陳恪打過幾次交道的李憲。

見是熟人,陳恪也不多言,翻身下馬,把韁繩一扔,向迎來的李憲和另一名官員走去。

柳月娥也下了馬,侯義和張俞卻還坐在馬上,此時仍在喘氣。幾個隨從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們扶了下來,卻依然邁不動腿……他們雖然都是打熬過筋骨,但這連續五日不停的馬背奔馳,還是讓兩人的身子散了架。

李憲含著笑朝陳恪唱個肥喏,介紹道:“狀元公,這位是崇文館修撰,同修起居注,呂修撰。”

“在下呂公著。”那呂修撰不待陳恪行禮,便笑著抱拳道:“仲方不認識我,我卻對你久仰了。”呂公著是大名鼎鼎的權相呂夷簡的公子,也是他幾個兒子裏最出眾的一個。

“豈能不識呂壽州?”陳恪趕緊還禮道:“呂兄名門之後,德才兼優,實乃小弟之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