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章 無奈的老高(中)

但事情的發展,卻與範夫子的預料截然相反,大軍一路行進在深山密林裏,非但沒有遭遇蠻夷的襲擊,沿途各部落反而紛紛簞食壺漿、款待王師,一派翹首盼解放的氣象,讓範鎮驚掉了下巴。

範鎮知道,這自然是頭前開路的陳恪的功勞,但他實在想不通,這位只帶了五六百人,其中還有半數是夷人的狀元郎,到底有什麽魔力,能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帶著滿腹的疑惑,他讓人護送自己追上了前軍。一看之下,頓時呆若木雞,只見營地裏滿滿當當到處是人,哪只五六百?足足五六千人!而且樣子千奇百怪,有的用藍布包頭、有的穿著鼻環,有的披散著頭發,有的臉上還上了塗料……看上去,就像西南各少數民族在開代表大會一樣。

“保護主帥!”衛士們也驚呆了,趕緊把範鎮護在身後。

與範夫子一行人的不淡定相比,營地裏的各族眾人竟然鴉雀無聲,只是好奇的望著這個漢人大官。

“這是什麽情況?”範鎮臉上有些掛不住,推開擋在身前的衛士,問前來迎接的參軍道:“這些人在這作甚?”

“回稟大帥,他們是陳判官招募的兵。”那參軍苦笑道:“雖然看上去挺嚇人,但其實都很老實,大帥只管放心就是。”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範鎮老臉一紅道。

參軍把範鎮迎入營帳,讓人給他的親衛上酒食,卻給帳中的範鎮上了茶。

“陳判官人呢?”範鎮喝一口如血一樣紅的普洱,問道。

“他和儂將軍,還有一些峒部頭人,去附近的部落做客了。”參軍答道。

“做客?”範鎮不解道:“陳判官和他們認識麽?”

“不認識,但陳判官說,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比親人還親了。”

“什麽亂七八糟……”範鎮使勁搖搖頭,問那參軍道:“陳判官什麽時候回來?”

“也許今天晚上,也許明天早晨,不過當地人都很熱情,所以很可能留他住宿。”

“嘿……”範鎮徹底無語了,在他的觀念中,高貴的士大夫,應該與那些粗魯低賤的蠻番保持距離,怎麽能打成一片呢?這新科狀元,實在是有失體統,有失體統。

不過他還是對陳恪的舉動很好奇,問道:“莫非陳判官一路上,都是這樣過來的?”

“正是。”參軍點頭道:“這些日子,陳判官只回營幾次,每次回來,便帶來千把名各部青壯,說是他招的兵,要下官給他好生教育。然後便又帶著禮物,去拜山去了。”

“瞎折騰……有用麽?”範鎮嘟囔一句,不過不用任何人回答,事實勝於雄辯。所以範夫子又改口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下官也問過那些被陳判官招來的兵士。”那參軍苦笑道:“陳判官好像有一種魔力,那些對咱們十分戒備的蠻部頭人,對他竟十分信任,往往喝上一天酒,就能斬雞頭、燒黃紙,成了換帖子的盟兄弟。”

‘大宋狀元竟和小小的蠻部頭人結拜,還有沒有節操可言啊?’範夫子不禁一陣陣頭暈。

※※※

真如那參軍所言,在那些蠻部頭領的眼裏,陳恪絕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盡管有三萬精銳老西軍組成的大部隊,但陳恪還是不希望和那些沿途的部落發生沖突……為了大軍進軍順利,為了保證日後的航道安全,更為了在大理站住腳,他要盡可能的把那些宋人眼中的蠻族,化敵為友,為我所用。

當他把這個想法,告訴王罕後。王罕沒有像範鎮那樣,覺著陳恪不切實際、有失體統雲雲。反而對他刮目相看,認為他相當有一套。

絕大多數朝廷官員,都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心,所以對那些蠻族百般防範、十分敵視。但其實,這更加激化了雙方的矛盾,使大宋西南邊疆不得安寧。

但在王罕這位戍邊多年的老吏看來,其實很多時候,蠻族作亂並不是想造反……他們根本沒有實力,去占據大宋的城池,更不要說效仿李元昊,裂土開國了。他們的行徑,其實說是搶劫更恰當,而且所搶的大都是最基礎的生活用品。

說白了,就是窮得都沒褲子穿的苦哈哈,看到鄰居家裏堆滿了綾羅綢緞,你說他能不眼紅?能不抽冷子就幹一票?

但搶劫是會死人的,如果讓他們知道,只要乖乖聽話,就有衣穿,有肉吃,還能成為夢寐以求的天朝大官,你看還有幾個願造反的?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你手裏還得有大棒,能鎮住他們。

經過四年剿匪,讓廣源州的峒人吃夠苦頭後,王罕伸出了橄欖枝。果然用忠武將軍的頭銜,加上一些耕牛、鹽、布匹,就讓廣源蠻的新首領儂宗旦舉族內附,成為大宋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