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章 奇跡之城(上)(第2/2頁)

“好了好了,別說怪話了。”呂惠卿不願意聽他發牢騷,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當年王益柔、蘇舜欽那幫人,不就是因為酒後狂言,初登政壇,便前途盡毀麽?血淋淋的教訓,必須要吸取啊:“這次出使,咱們可謂大獲成功,縱使不能彪炳史冊,也足以名噪一時,諸位還是高興些吧。”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靠保持三方均勢來維系在大理的地位,太不穩固。什麽時候三方的平衡被打破,一切又將走向未知。”王韶卻偏和他唱反調似的:“什麽時候把大理變成大宋的州郡,那才真值得高興呢。”

“打鐵還需自身硬啊。”宋端平知道,王韶和呂惠卿,在平日裏因為理念不同,多有口角,要是由著他們爭下去,這頓飯就沒法吃了。便和稀泥道:“什麽時候大宋上下一心了,國庫充裕了,軍隊強大了,什麽時候大理就徹底歸咱們了。”

“你這話等於沒說。”王韶翻個白眼道:“不過確實是這個道理。”

“是啊。”曾布也點頭道:“大宋朝百弊纏身,舉步維艱,百官屍位素餐、猥瑣不堪。這樣的朝廷,維持尚且不易,何談展布大業啊?!”

“必須要變法度、易風俗,從裏到外刷新改革,才能有希望。”王韶點點頭道:“不過我看,當今官家是指望不得了,暮氣沉沉。希望老天保佑,能賜我們一位有為的新君吧!”

“你看看,又來了……”呂惠卿郁悶道:“慶歷黨人的殷鑒不遠,怎麽就不接受教訓呢?”

“囊球!這天高皇帝遠的,說得話還能飄到官家耳朵裏?”王韶白眼一翻道:“再說了,這些話,又不是我一個人想法,朝中有識之士,都作此觀!”

“危言聳聽而已。官家春秋鼎盛,哪有你說得暮氣?”呂惠卿搖頭道:“又怎麽指望不得了?”

“我自然不會造謠!”王韶存心為了駁倒他,抖出一樁秘聞道:“你們可能不知道,今年主持春闈的王介甫公,其實是我出五服的堂叔。”

“是麽?”眾人確實沒聽他提過,不過也正常,這廝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嗯,那種窮親戚有什麽好攀的。”王韶笑笑道:“今年春裏,他破格主持了春闈,天下人以為,這是官家要大用他的征兆。誰知道他卻旋即被貶出京,讓人大呼意外。你們知道這是為何麽?”

“不是說,是在賞花釣魚宴上,官家他吃凈了魚餌,認為王公居心不良,嘩眾取寵麽?”宋端平道。

“呵呵……”王韶笑笑道:“這只是表面現象,實際上王公平時迷糊,吃錯飯、穿錯衣的事情屢見不鮮,吃點魚餌算得了什麽?官家只是借故把他貶出去而已。”

“那真正原因是什麽?”

“他在出事之前,上了一道針砭時弊的《萬言書》,那真是論識高遠、豪氣如虹。變革之志,熾若烈焰!”王韶道:“遞上去之後卻被留中不發,如石沉大海再無音訊,然後不久便被貶出京了……”

“你看過他的萬言書?”眾人登時被勾起興趣,就連呂惠卿都支起耳朵。

“那日拜訪王公,恰好看過手稿。”

“還能記住多少?”

“一字不漏!”

“還不誦來下酒?!”眾人大喜過望。

“洗凈耳朵聽好了”王韶清清嗓子,高聲吟起來道:

“……君子非不見貴,然小人亦得廁其間;正論非不見容,然邪說亦有時而用;以詩賦記誦求天下之士,而無學校養成之法;以科舉資歷敘朝廷之位,而無官司課試之方。監司無檢察之人,守將非選擇之吏。轉徙之亟,既難於考績,而遊談之眾,因得以亂真。交私養望者多得顯官,獨立營職者或見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雖有能者在職,亦無以異於庸人……伏惟陛下躬上聖之質,承無窮之緒,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終,則大有為之時,正在今日!”

“誠哉斯言啊!”一幹年輕的官員發自內心的激動了,一下子就不再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