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六章 宮禁為誰開(下)(第2/2頁)

到了門口,陳義給他買了份豬肝粥、肉饅頭,陳恪便端著進了待漏院。

進去後,便見大部分同僚都滿臉倦容,顯然是‘節後綜合症’發作,然而他們大都強撐著,瞪著通紅的眼珠,在低聲議論什麽。

陳恪三下五除二,把早點用完,端起待漏院提供的茶盞,漱漱口,問一旁的同僚道:“怎麽了,跟炸了鍋似的?”

“差不多吧。”宋朝的待漏院是按照品級分房的,所以不能亂進。日子一久,同屋候朝的官員,自然較尋常同僚熟絡。他問的這位,太仆寺少卿王繹,乃是前朝名臣王曾之子。像這種恩蔭入仕的官兒,到了這份兒上,很難再往上爬。

仕途上無望,閑情逸致自然就多,王繹是有名的‘包打聽’,便壓低聲音道:“你知道麽,昨晚上立國以來,第二次‘宮門夜開’了?”

“啊……”陳恪吃驚道:“不會吧?”

‘皇城諸門一待天黑必須關閉,日出之前絕不可擅開’,這是宮裏的鐵律。官家對汴京城的夜生活望而興嘆,不正是因為他是個每到黑夜,就要被關起來的囚犯麽?

然而宮門夜開的後果異常嚴重,上一次深夜中的開啟,斷送了太祖一脈的帝系,促成了太宗登基。雖然得益於這次事變,但趙二和他子孫們,都絕不願同樣的劇情重演,所以這條禁令被反復重申。

也正因為如此,宮門夜開被上升到政治高度,牽動著宋朝官員們的神經。

開年上班第一天,就聽說昨夜宮門開了,再沒有比這更提神的消息了。

※※※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陳恪追問道:“誰有這麽大能耐?”

“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袞國公主。”王繹小聲道:“以你老婆和公主關系,你應該知道,她和夫家一直有矛盾。”

陳恪不置可否,聽他說下去道:“昨天半夜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公主竟然駕車返回皇宮,深夜叫開了禁門,至於到底發生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原來是兩口子鬧別扭,公主跑回了娘家。陳恪不禁微感失望……這算什麽大不了的?

但轉念一想,這公主的娘家可不是別家,宮門夜開,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至少那些禦史言官,定會像見了血的蒼蠅,一窩蜂湧上去。

“公主如此任性。”想到這,他輕嘆一聲道:“這下要把家宅之事,鬧得不可收拾了。”

“是啊,台諫的那些言官,早就得了信,正在隔壁加緊寫劄子,準備打這開年第一炮。”王繹撇撇嘴道:“就算不言官的,也大有想湊熱鬧的人在。”

這很好理解,在大宋朝,你要是沒有關系,想快速升官的話,只有靠出名。怎麽能出名?罵人,罵名人,罵大人物。

袞國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也是他們揚名立萬的好靶子。

這時候,鐘聲響了,百官出待漏院,在宣德門前列隊,便見那位駙馬都尉李緯,被發跣足,背著荊條出現了。

有蓬亂的頭發擋著,他也不消看百官的臉面,便徑直往剛剛開啟的宮門走去。

太監們稍一阻攔,見其出示了‘駙馬都尉’的象牙腰牌,便放行了。

李緯入宮,徑直來到福寧殿前,俯於階上向官家請罪。

這時候,袞國公主已經哭訴完畢,隨生母苗賢妃回去歇息了。而半夜驚起、再沒合眼的官家,也換好了朝服,準備上朝。

見李緯跪在殿前,趙禎不願看他,便讓胡言兌扶他起來道:“你先回去,寡人要上朝,此事容後再論。”

李緯則惶恐不起、叩首連連、反復說自己‘侍主不周,罪無可貸,請官家責罰。’說著雙手舉起荊條。

趙禎聽了愛女的哭訴,本就一肚子火,只是他深知不能偏聽的道理,所以才強忍著不發火,聞言恨恨道:“你趕緊給寡人消失,否則消息傳出宮去,就不僅僅是你們兩人的事了!”

李緯聞言不禁苦笑,他這副鬼樣子,已經被百官看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