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三章 陶公子的難言之隱

告別了依依不舍的若菡,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再來了,好好把身子養好,沈默有些情緒低落的跟著朱十三往相反方向走去。

朱十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你這種心情,哥哥我能體會。原先我是六扇門的捕頭出身,每次出去辦案子,家裏的婆娘就提心吊膽,吃不好睡不下,十幾年下來落了一身病,把我給心疼的呀,別提多難受了。”

沈默苦澀笑笑道:“是啊,老哥你也親眼看見了,不過兩個月時間,我媳婦前後差別有多大?一個男人,連自己都顧不過來,還讓媳婦跟著吃苦受罪,你說我無能不無能吧。”

朱十三放聲大笑道:“你要說自己無能,天下哪個男兒敢說自己有能?行了兄弟,不要做那種小兒女態了,哥哥請你喝酒去。”看看天色,笑罵一聲道:“這下倒好,早飯午飯一起吃,倒是省錢了。”

“那可要吃頓好的。”沈默也放下心事,笑道:“這些天老是大碗燉肉,猛澆醬油,可把我吃草雞了。”在來自溫柔富貴之鄉的南方看來,北京人是不講究吃的……就拿南北方都擅長的面條來說吧,做來做去,也不過清湯面、炸醬面、打鹵面,屈指可數的幾種,可在沈默的家鄉,走進隨便一家面館,墻壁懸掛的菜名牌上,單面條就有幾十種,看得人眼花繚亂,直恨自己嘴長少了,無法一一品嘗。

當然京裏是不缺乏美食的,因為但凡王公貴族聚集的地方,也是天下名廚聚集的地方,只不過這些名廚都是外省來的,本地土著卻寥寥無幾。

所以沈默一句隨口之言,在朱十三聽來,卻是他嫌棄北京菜,要吃外地廚子做的外地菜……因為‘大碗燉肉、猛澆醬油’正是他的最愛,在他眼裏也就成了北京菜的代表。

老北京朱十三十分不忿道:“非要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真正的北京菜。”便帶著沈默到了前門外大柵欄一帶,這裏自來便是北京城最繁華的地段,無數店家商鋪,酒樓茶肆開設於此,其中不乏百年以上的老字號。

比如他倆進來的這家‘悅賓樓’,古色古香的三層建築,綠字古銅底的對聯,抹得發白光的老桌椅,上了年紀的老堂倌,一進去就讓人感受到歲月的深厚沉澱,對它能奉出什麽樣的菜,也不由期待起來。

此時尚未到午飯時間,朱十三要樓上臨街的雅座,老堂倌便將他倆領上去,泡一壺毛尖,又問客官點什麽菜。

朱十三嘿嘿笑道:“你跟廚師說,這位公子是從蘇杭來的,頗為不哂咱們北京的本地菜,讓他自己看著辦吧。”

沈默苦笑道:“卻沒有這樣編排人的。”但也沒有阻止,而是帶著好奇心,想要看看對方會端出什麽樣的菜品,殺殺自己的威風。

不一會兒,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端上來,吃的他無話可說。以至於許多年後,還會經常來這家店裏,吃那用肉絲、粉絲、蔥絲等做餡,裹上雞蛋皮,油煎得香脆焦熟,蘸甜面醬,挾小蔥,包進巴掌大的薄餅裏的五桶絲;汁水晶透,味道醇厚的燴肥腸;別具風味的鍋燒鴨,還有那冬瓜丸子砂鍋,肉丸子細膩得簡直入口即化,在舌頭上還沒來得及打個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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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極為滿足的一頓飯,朱十三得意笑道:“服不服?”邊上上菜的堂倌也站住了,狀做不經意地望著他。

沈默伸出大拇哥道:“服了,真服了。”

“他說他服了。”朱十三對老堂倌道,老堂倌的老臉早笑成了菊花,這一刻,仿佛他們才是同仇敵愾的夥伴似的。

笑完了,老堂倌收拾下杯盤,擦幹凈桌子,再奉上兩碗奶白色,加了各種幹果的八寶酪道:“本店奉送,客官慢用。”

這引起裏邊上一桌客人的強烈不滿,一拍桌子道:“奶奶個熊,憑什麽送他們不送俺?”引得沈默兩個側面一看,竟然是個絡腮胡子的邋遢道士。

那堂倌賠笑道:“這位道爺,敝店規矩,消費一兩,奉送一碗,適才那二位大爺用了二兩二錢的飯菜,當然有的送了。”

“這樣說,俺就更來氣了!”道士怒道:“俺在你這吃了二十多天飯,統共也花了二兩了吧?為什麽還不給俺?”

“沒有這樣算賬的啊……”堂倌苦笑道:“您每頓都是一碟花生米,二兩豬頭肉,三個大饅頭,四兩老白幹,統共才一百文,我們這個八寶酪也是一百文,若是免費送您,豈不是讓你白吃了飯?”

“俺又不是頓頓要你送!”那邋遢道士怒道:“別以為俺是外鄉人,就好欺負!”最後那堂倌,只好去又拿了一碗給他,才息事寧人。

“俺也不是要你這東西,俺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你們京城人,太瞧不起俺們外鄉人了。”那道士一邊大口吃著乳酪,一邊氣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