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三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2/3頁)

這番話明著是誇嚴嵩長壽、忠心之類,實際上卻是暗貶他是個屍位素餐的老朽,不過徐階深諳嘉靖的心思,所以說的讓皇帝聽不出刻意來。

嘉靖帝不由點頭,問黃錦道:“嚴閣老來了嗎?”嚴嵩現在把西苑當成家了,整天住在嘉靖給建的小院兒裏,整天過來陪皇帝說閑話。但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卻一直沒有露面,這讓皇帝心中有些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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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蒙蒙亮,大火都快被撲滅了,嚴閣老才乘著他的腰輿姍姍來遲。

見到現場一片狼藉、到處冒煙,老嚴嵩瞪大眼睛道:“哎呀呀,怎麽燒的這麽厲害?這是哪個該死的放的火?”

嘉靖的臉當時就黑了,不搭理他,邊上的黃錦小聲道:“也不是誰放的,天災。”

嚴嵩聞言嘆息道:“唉,玉熙宮都被燒沒了,真是太可惜了。”

見他不停的惋惜被燒的宮殿,卻不問問龍體安否,嘉靖不悅地哼一聲道:“沒了就重建唄。”

“皇上說得容易,咱們現在國庫空虛,三大殿還沒徹底完工。工程浩大,掏空了國庫,沒有多余的人力物力重蓋宮殿。”許是人老了,老嚴嵩已經管不大住自己的嘴巴了,看著嘉靖一臉的不耐,還在那絮絮叨叨道:“這些年修宮殿的錢,確實花的多了些,燒了建、建了燒的,那是拿朝廷的銀子打水漂啊……皇上,老臣鬥膽說一句,您還是別在宮裏修醮了吧?”

本來宮殿燒了就很鬧心,偏生老嚴嵩又不識相的在邊上絮絮叨叨,讓嘉靖的臉色更黑了。

邊上的徐階一見嚴嵩,便從錦墩上站起身來,他雖然樂見嚴閣老說多錯多,可讓皇帝消氣顯然利益更大,於是忙出來和稀泥道:“閣老,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還是先想想,皇上的寢宮該怎麽辦吧?”

嘉靖一聽,是啊,我睡覺的地方都燒了,今晚上總不能風餐露宿吧?

“西苑中宮室多得是。”嚴嵩想一想,道:“皇上可以選個中意的先住著。”

嘉靖不置可否,又問徐階道:“徐閣老如何看?”

徐階察言觀色,已經知道皇帝對這個方案不感冒了,便緩緩道:“事出突然,別處都沒有準備,當下也只能照嚴閣的說法辦了。”頓一頓,又道:“不過吾皇節儉,西苑中除了的玉熙宮外,別處的宮室都沒有翻修,建築古舊,規模狹隘,怎能當作君王的寢宮?所以微臣以為,權宜尚可,但不能久居。”

“唔,朕也是這個意思。”見徐階能說到自己心坎上嘉靖十分高興。

那邊的嚴嵩也聽明白了,對皇帝道:“臣也是這個意思。”

見他還算上道,嘉靖的表情稍稍緩和,道:“既然偏殿不能久居,那朕該去哪裏久居呢?”

老嚴嵩看一眼徐階,心說你倒是說話呀?誰知徐階存心看他出醜,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事兒人一樣,嚴嵩只好硬著頭皮琢磨起來,想啊想,還真讓他想出個主意來,便道:“皇上,自嘉靖三十六年大火後,朝廷每年都投入大筆的銀子,重修大內禁中,臣聽聞今日已基本完工,想來也是天意讓皇上歸位,才降下這場大火。”心說如此一來,皇上就能恢復朝儀、視理朝政了,群臣也不會再說我只知道一味媚上,不知道為國家著想了。

但說完之後,他偷瞧嘉靖的面色,卻看皇帝臉上不禁沒有釋然的表情,反而還一臉要吃人的樣子。

饒是他年老神衰、思維遲鈍,也猛然想起皇帝為什麽從大內搬出來了,自從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皇帝差點被一群宮女謀殺後,就對大內充滿了恐懼和抵觸,一提起大內就心驚膽戰,除了每年過年不得不回去參加典禮、祭祀祖宗外,是絕對不踏足大內半步的。

現在嚴嵩竟然建議皇帝回大內,正是觸犯了嘉靖的大忌諱,皇帝怎會給他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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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皇帝生氣,嚴嵩登時慌了神,想了想,趕緊改口道:“如果皇上不想重回大內,那麽南宮剛剛修整完畢,也可以作為陛下的寢宮……”此言一出,天雷滾滾,讓在場眾人全都傻了眼,心說嚴大人今天是怎麽了,咋雷死人不償命呢?

如果說大內是嘉靖一個人的忌諱的話,那南宮就是大明朝所有皇帝的忌諱,因為當年土木堡之變後,英宗皇帝被也先俘虜,為了抗擊侵略,維護朝廷大統,明朝官員便擁立英宗的弟弟登基為帝,是為景泰帝。後來也先見手裏的皇帝過期作廢,知道留著英宗沒用了,心中十分生氣。為了惡心明廷,他便將英宗放了回來。

但景帝當皇帝正過癮呢,豈能把皇位拱手讓出?於是將過期皇帝明英宗,軟禁在重華宮,也就是南宮中,因此在嘉靖看來,南宮乃是‘遜位受錮之所’,大大的不吉利。現在你嚴嵩竟然想把朕發落到那裏去,難道想要朕被軟禁起來退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