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一節 千絲萬縷

李淵怒氣沖沖的回轉後宮,一拂手,迎上來的妃子知趣的退下。李淵孤寂的坐了良久,才找個宮人問,“齊王現在如何?”

“回聖上,齊王回轉府邸了。”宮人畢恭畢敬道。

“那秦王呢?”李淵又問。

宮人小心的回道:“他在殿中站了盞茶的功夫,誰也不理,然後也回府上了。”

李淵擰著眉頭,臉上沒了震怒,只余肅然。嚴肅起來的李淵,和原先那個窩窩囊囊的李淵,簡直有了天壤之別。當初的那個李淵,誰都不當他是一盤菜,可現在的李淵,可以當太多人是盤菜,掌控有余,翻雲覆雨!

權利當然能給人以蕭殺之感,李淵現在就想殺人!

就算是宮人都已看出,李淵那一刻殺氣沖天,多余的話也不敢說上一句。李淵本來是個很親和的人,到如今,以往的首義功臣還有和李淵同榻議事的殊榮,裴寂雖是大敗而歸,李淵也不過對他斥責兩句而已,甚至還有心思讓裴寂知恥後勇,再戰河東。可裴寂實在軍事指揮才能太差,不能靈活的理解李淵的意圖,不想再拿兵士去兒戲,這才作罷。但是到如今,李淵身邊的人才會發現,李淵變的越來越陰沉,很多時候,讓人猜不透心思。

不知道沉吟多久,李淵這才宣道:“去找元吉來。”

李元吉到來的時候,誠惶誠恐,他從未見到父親那麽震怒的時候。或許在父親拔劍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帝王之家,也有刀劍相見的時候。

他還是太幼稚,無知無畏,所以不知道借鑒往事,所以楊廣殺死親兄弟之事對他而言,還很遙遠。

父親找他來,當然還是因為他在父親心目中很重要,李元吉這麽想著安慰自己,見到李淵面沉似水,李元吉推翻了自己的念頭,跪倒在地道:“父皇,孩兒錯了,孩兒想娘了。”

李淵本想找他前來,狠狠的訓斥一通,可聽到李元吉提及娘親的時候,心中一軟。見到父親面色稍霽,李元吉知道找到了父親的命門,哭泣的爬過去道:“父皇,孩兒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我這回吧。”

李淵嘆口氣,揮手道:“起來吧。”

任何人都會有一段難以忘懷的情感,李淵也不例外。他現在後宮佳麗雖沒有三千人,看似寵愛的妃子也不少,但是李淵自己明白,沒有誰能夠代替竇氏的一段情!

那段情,相濡以沫;那段情,給李淵從不得志的人生帶來些許的溫馨;那段情,讓他終於能從利劍懸頂的窘境走出,到了今日的巔峰之境,他又如何能夠忘記?

他最不得志的時候,遇到了竇氏,竇氏亦是陪他堅定的渡過了最難熬的日子。現在他輝煌了,絕頂了,可昔日伊人不在,每次思及,都不免黯然神傷。

樹欲靜而風不止,情尚在而人不在,風亂樹意,情傷人心!

竇氏臨死前,只有一個請求,‘余子皆懂事,元吉還小,請夫君多加體諒。’

只為了這一句話,李淵對李元吉簡直到了溺愛的地步,可有時候,溺愛也是一種傷害!李淵雖對天下大勢了若指掌,可對指掌之旁的兒子並不了然,等李淵明白這點的時候,開始想到了要糾正。

他不希望因為李元吉,導致父子反目。

見父親沉默無言,李元吉心中惴惴,可他知道,只要他把母親的這個殺手鐧用出來,天大的錯事,也可以得到父親的原諒,這讓他更堅信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他和大哥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

李淵見到李元吉還在裝哭,眼中卻閃動著狡黠的光芒,心中不喜。可想起竇氏最後的請求,挽住了兒子的手,輕聲道:“元吉,為父只為大業,和你談心的時候,越來越少,你不會怪為父吧?”

李元吉的眼淚流了下來,“爹,孩兒怎會?我只恨不能為你排憂解難。我知道我沒用,太原隨便哪個人鎮守,都比孩兒要出色,可我……我真的怕見不到爹呀。”

李淵撫摸著李元吉的頭頂,微笑道:“這世上,很多東西失去了可以再得到,比如說太原城。可很多東西,失去了再也無法擁有,比如說親情……爹不怪你,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元吉眨眨眼睛,一時間難以理解李淵的用意。

李淵望著李元吉,慈愛中帶有肅然,“元吉,我知道……你一直不滿世民,因為他占據了太多的榮耀!”

“他不是爹的兒子。”李元吉突然道。

李淵臉色一沉,“你知道什麽?”

他這次並沒有說胡說,只用知道來詢問,雙眸中有種很復雜的含義,撫摸李元吉的那只手有些僵硬。李元吉並沒有見到李淵眼中的深意,迫不及待道:“楊廣一直很疼愛器重李世民和李玄霸……李玄霸死了,我不想再管,但是爹……你不覺得這有些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