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五節 暗戰

楊善會就是李玄霸?

李玄霸不是早死了嗎?

裴矩為何說李玄霸沒有死?

場上之人聽到後,少有人明白,就算十棍僧見狀,也是惶恐難言,臉色改變。若是蕭布衣在場,卻多半能恍然而悟,因為他早就知道李玄霸之死不過是個幌子,但他也一直不知道李玄霸身在何處。李玄霸從來不是甘於寂寞的人,自草原消失後,他根本沒有收手的打算!

江山大好,當應睥睨指點,李玄霸身為東都第一高手,豈甘沉寂?

他看起來還像楊善會,血水混著汗水不停的流淌,給他那僵硬刻板的臉龐帶來了幾許生動。

眾人這才發現,他們的確很少認真的觀察楊善會。因為此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生硬加上不近人情的樣子。楊善會或許兵法精、或許武功好、或許能力高,但竟然少有人在他臉上多看一眼。

誰會留心去看一塊生冷的木頭?

喬裝成楊善會,這當然也是一種喬裝的技巧,亦是一種高明的利用心理的喬裝。

可能騙過裴矩的喬裝,能騙過裴矩的演技,這天底下能有幾個?

真正的那個楊善會呢,現在到底是死是活?

楊善會自從改換了聲音後,腰稍微挺直了些,頭稍微擡起了些,雙眸也明亮了些,他改變並不多,但立於青天之下,山巔之上,卻有著千裏清秋般的落寞和蒼寂。那是一種不羈的孤傲,那是一種雄鷹展翅、落落不群的驕傲!

他也值得這種驕傲。

李玄霸,本來就是代表著傳奇的三個字,到如今,或者因為沉寂多年,已不能和蕭布衣相提並論。但是今日後,天底下又有哪個能小瞧他?或許他沒有蕭布衣的豐功偉績,但是每次出手,都能撼動天地。

他是東都第一高手,卻少有人見到過他出手,但是這個名頭不脛而走,竟然沒有人異議。

他的第一次出手,並不驚天動地,甚至送了自己的命。有些人在惋惜、有些人在慶幸、有些人不屑,惋惜的是這樣一個人傑的英年早逝,慶幸的是這種英雄還是死了好,不然豈不壓了自己的風頭,不屑的卻是,李玄霸這個高手之名,有些言過其實。可他一出手,就挽救了李家被屠戮流放的危機,甚至可以說,沒有他的死,就沒有李唐的霸業。

他的第二次出手悄然無息,若是能刺殺了蕭布衣,天下大勢可說是就此改寫。

他的第三次出手,徑直毒殺了薛舉,鞏固了關中的勢力。

他的第四次出手,暗算了始畢可汗,讓草原勢力重新劃分,打破了蕭布衣對草原的制衡,也為爭取草原先機埋下了伏筆。他和蕭布衣雖從未直接對決,但是暗戰早就開始,可說是互有勝負。

之後李玄霸就一直沒有再出手,他是高手,高手就不會無謂的出手,左右大局才會出手,驚天動地才會出手!高手也不是成天拿個刀,背把劍找人比武切磋,顯示寂寞。真正的高手,當求無愧所學,做一番男兒心目中氣壯山河的豪氣偉業!

他沒有出手,可又有誰知道,他謀劃著另外一次驚天動地的大事。

李玄霸一直讓裴矩運籌,他不過喬裝成了楊善會,混在裴矩身邊,等待著機會。他也是一個善於捕捉機會的人,他也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結果就是,河北軍、燕趙軍兩敗俱傷,羅藝身死,薛家四虎幾乎傷亡殆盡,裴矩斷腿,竇建德奄奄一息。

這些事情,無論哪件說出去,都可謂轟動一時,可他李玄霸卻一口氣做成,所以他值得驕傲!

羅藝、竇建德一死,河北已成無主之地,關中軍已出兵,先取幽州,徑直南下,可和蕭布衣平分秋色!

李玄霸就那麽靜靜的站著,還如楊善會般,喜歡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希望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沒有人會不注意他。

他說可惜晚了的時候,卻有著極強的諷刺意味,因為這句話,裴矩也說過。好飯不怕晚,但是心機之爭,晚就是敗,敗就是死!你晚想到半分,都是關系極大,裴矩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竇建德血都快吐完,虛弱道:“我明白了。”

裴矩嘴唇嚅動,也想說什麽,可終於還是忍住。他當然也明白了,楊善會先襲他裴矩,再暗算竇建德,兩面不討好,所作所為,實在讓人費解。但楊善會卻是李玄霸,所有的事情無需解釋。這兩方勢力還在角逐不休,甚至幹擾李唐出兵,李玄霸翦除這兩方領軍人物,阻力不攻自破。

李玄霸望著竇建德,眼中多少帶著憐憫之意,“你明白了什麽?”

竇建德雙眸無神,真正的油盡燈枯。他老了、疲了、倦了、傷了、痛了,再加上護體之功已破,所以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