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來風雨聲(第2/9頁)

大法師神色一驚,說道:“教主,時間倉促,不能讓她和楊淩自然交往,如今強迫她已經不甚妥當,若再下藥,她因此心生怨恚的話,恐怕縱然嫁進楊家,也不肯用心為聖教做事,那豈不是……?”

“唔……”張寅聽了捋須頷首,深心為然,定定地沉思片刻,他目中忽地閃過一絲狠厲之色,說道:“她的父親柳光,現在被關在什麽地方?”

大法師雖是他心腹,可是也不明白他這一問的用意,忙答道:“東廠來到此地的番子不多,抓起來的官員卻牢滿為患,他們拷打不過來,象柳光這樣的小角色,就被關在府衙大牢,派了五六個番子,指揮獄卒用刑。”

張寅陰沉沉地一笑道:“府衙大牢可有我們的人?”

大法師惑然答道:“府……府衙大牢裏有兩個小小獄卒已被本教吸納為教徒,不過他們職位卑微,平素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張寅格格一笑道:“平素派不上用場,現在就派上了,叫他們做些手腳,把柳光除掉,柳光死在官府手中,還怕柳緋舞不盡心竭力為本教辦事麽?”

大法師這才明白他的用意,目光一迎上張寅那毒焰般的眸子,他的心頭不由一寒,連忙怵然應是,再也不敢多置一辭。

白蓮教一脈蠱惑百姓,不擇手段地運用些邪術、符咒、神跡、巫醫、求財、求仙等手段,原來控制教徒,大多是威逼力誘,用所謂宿命法術一類的東西,如今開始向中上層發展,利用美色情欲的手段也越來越多。

彌勒教苦心經營多年,各地每有難民災民出現,彌勒教都從中挑選少年男女吸糾入教好生栽培,明裏還給他們一個正當的身份,這些人長大成人,對彌勒教大多忠心耿耿,男的打入各行各業,為彌勒教賣命,女的姿色出眾者就被用來勾引各地富紳豪門,進而控制他們。

張寅的法子雖然緩慢,非數十年之功不見成效,但是卻穩打穩紮,其潛勢力比起當初施以小恩小惠,然後利用各地災荒一哄而起的難民造反的唐賽兒、徐鴻儒等白蓮教巨孽卻更加厲害,而且官府剿除起來也更加困難。

如果不是楊淩返京在即,他來不及從總舵中抽調從小訓練,專門用來蠱惑男人的女法師和仙姬聖女,也不會征用柳緋舞這樣尚存廉恥之心,不是太過可靠的教徒了。

看到自己的心腹也露出一絲不忍和寒心,張寅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麽,只是擺手讓他下去傳令,看他離開了,張寅才無力地向後一靠,整個人倚在暖和的駝絨靠背上,閉目嘆了口氣。

他何嘗願意讓兒子心生憤懣,願意讓追隨多年的心腹教徒暗生警慎,可是不在其位,他們怎麽知道看似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教主,這麽些年來是如何嘔心瀝血,窮盡精力,承受著多麽大的壓力?

父親在白蓮教分裂時被自己人砍了頭、叔叔被官府點了天燈,自己的兄弟、妻子,全被處斬,屢屢遭受挫折、失敗,屢屢受到血腥鎮壓,他早已變得心如鐵石。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幹的是殺頭的買賣呀,怎能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婦人之仁能成得什麽大事?多年苦心經營,如今已經發展起來那麽大的勢力,就算窮自己一生不能改朝換代,相信朝廷也清除不了自己遍布南北的忠心教眾,自己的兒子、孫子,總有一天能成為皇帝,天下將變成李氏天下,為了這一天,付出再多的人命我也在所不惜,區區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麽?

張寅想到這裏,唇邊牽起一絲冷酷的笑,猛地挺身坐起,眸中又恢復了精明、冷漠,只對權力充滿狂熱的眼神,他必須打起精神,拜谷大用所賜,今夜,他將博得邊關上下百余位官員的友情,同時,在皇上最寵信的臣子身邊埋下一個耳報神。

他忽然笑了,欣然笑了:以前怎麽那麽蠢,為什麽只想著殺掉他?從他那裏聽到的一句話,就可能挽救自己教眾的安危,就可能將明軍數萬人馬送進地獄,這樣的人物,怎能不好好利用?

※※※

王龍的豪宅,四處落滿灰塵,冷冷清清,昔日是大同第一富豪的家,夜夜笙歌、花天酒地,然而這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好似荒蕪了多年。

月華輕披,自窗外來,宛若一地清霜。

崔鶯兒輕輕移步空曠、寬大的空廳,猶如夜色中的一個幽靈。

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顯赫的聲名,也不過是身死後別人口中的談資笑料,皇帝白登山下大敗伯顏、谷大用大索千軍,官員抓起無數,這些事在百姓口中津津樂道,王龍的事仿佛已過了幾百年,連後門外的“鑫盛樓”、“太白居”裏的酒客,都懶得有人提起了。

聽說要全面開放互市了,那麽朝廷就不用逼著灞州百姓家家養馬了。百姓可以種地,可以和關外的人做生意掙銀子,楊淩所說的那種新莊稼如果種植開來,百姓的日子就會更好過了,楊虎執迷不悟,到底要些什麽?唉,但願這次,他能真的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