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貓和老鼠

宋小愛豈能叫人人糊裏糊塗地斬了伍文定,小伍回來不和她拼命才怪。

可她一句話喊出口,中軍官立即理直氣壯地道:“宋大人,督糧官擅逾其職,闖入帥帳,指斥上官,十七禁律五十四斬他已犯其三,罪不可赦,大人今日不嚴懲此人,上行下效,今後如何以軍律號令三軍?”

“啊?這人……軍律背的倒熟……真是……討厭!”

宋小愛咽了口唾沫,急中生智道:“陣前斬將,兵家大忌。我們出征在即,這個……來人呐,暫且將他收押,等本官回來,再行處置。”

宋小愛聽了中軍官的話,當著眾將之面也不好立刻釋放伍文定,只好硬著頭皮道。

淩宵山上,伍漢超領著三百多人,扮作男女老幼,有的攜包背簍,有的肩上挑擔,沿著四十八道拐一副倉惶模樣向山上逃。

山上的都掌蠻人早有探子在暗處看到,立即向山上傳出警訊。這些日子時有族人逃上山來,而明軍攻勢又極其軟弱,山上的蠻子早已生了懈怠之心,一聽只有三百多人上山,守關首領渾不在意。

探子在山上高處投石喝問幾句,伍漢超軍中自有人用蠻語回答一番,探子疑心去了大半,一行人就此混過了蠻人警衛的耳目,大搖大擺地上山了。

到了淩宵城第一道關卡前,伍漢超暗暗觀察,見這裏兩旁壁如刀切,前方一城橫亙,城高壁厚,處處寸草不生,心中不由暗暗凜然。

城頭上有一道石匾,上邊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淩宵”,字跡斑駁,下邊沒有落款,應當是宋朝築城大將的手筆,只是不知出於何人手筆。

城頭上幾個蠻將正坐在壁立如鏡的城墻堞墻墻垛口,喝酒吃肉。自下望上去,數丈高的墻頭上,這些人赤著雙足,袒著胸腹,露出曬得黑黝黝的肌膚。伍漢超皮膚相貌不似蠻人,不敢多看,瞧了一眼便趕緊低下頭來,壓了壓頭上的竹笠。

頭上隱約人語,隨即有人高聲向城下喝問,事先安排好的人便以蠻語回答,詭稱是刮耳寨逃出的難民,只因附近小的山寨皆被官兵攻破,這才翻山越嶺,趕到這來投奔阿鴨大人。

刮耳寨在鄰縣,雖說不是甚遠,可是走山路,那就極為難行了,本地的都掌蠻人平素與那裏來往不多。伍漢超故意說的遠些,一則是因為本地的都掌蠻人大多已逃上山,再則又怕冒充附近村寨,恐怕正巧遇上寨中的百姓,一旦被人問起,名姓不符,不免漏了馬腳。

盡管說的較遠,伍漢超還是事先派人去刮耳寨,摸清了那裏的一草一木,住戶情形,以免遇到盤問露出馬腳。山上的人聽說是鄰縣的人,似乎不願接納,嘀嘀咕咕的半天不見有人下來。

伍漢超低聲向旁邊吩咐幾句,一些扮作老人的狼兵便裝作體力不支,丟下包裹背簍,毫無戒心地在城門下坐下來,一個個東倒西否,或躺或坐,有的故意弄散了包袱,露出其中金銀之物,在陽光下燦燦放光。

這些狼兵打赤腳慣了,一個個雙腳全是老繭,瓦礫石上也可奔走如飛,官兵們可沒這本事,他們相貌皮膚又與蠻人相似,再故意以蠻語大聲互相訴苦、交談,漫說在城樓上,就是在城下,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狼兵中扮成女人的都是面目清秀、身材瘦削的年輕人,壯族漢子自小唱山歌,個個都練就一副好嗓子,調門兒能拔到極高,這時故意扭扭捏捏,用些女人聲音說話,或嚶嚶哭泣,聽在伍漢超耳中雖如鬼哭狼嚎,難聽之至,可落在城頭上不免是鶯聲燕語,天籟之音了。

城上蠻將喝著酒,又見了金銀和女人,一時頗為意動,只見一個魁梧的大漢探頭向城下瞧了瞧,忽地拋下根大骨頭棒子來,同時用蠻語大聲嚷嚷了兩句。

一個蓬頭散發、滿臉黎黑的狼兵連忙搶過去拾起,點頭哈腰地謝過了城頭的人,也不嫌臟,拿起來就啃,城頭的漢子呵呵大笑,揚聲問道:“你們的頭人現在怎麽樣了?”

刮耳寨主不是阿姓族人,這也就難怪淩宵城的蠻人不那麽親熱,不過他們應該是相互認得的,便有狼兵大聲回答道:“都巴頭人被官兵殺了,我們的人都被打散了,我們帶著家人在山裏躲了三天,避過了官兵的搜捕,這才趕來投靠阿鴨大人。阿鴨大人是我們都掌蠻人的大英雄,只有他能庇護我們。”

城墻上的大漢哈哈大笑,他扭頭吩咐了幾句,便自城頭上消失了。

過了片刻,巨大的城門轟轟地響了起來,有人在裏邊喊道:“頭人允許你們進寨了,退後退後,女人和老人先進來,準備好孝敬阿鴨頭人的禮物。”

伍漢超心頭一陣狂喜,他把手背在身後,悄悄打了一個手勢,城門只開半扇,剛剛啟開一人多寬的口子,伍漢超便飛身躍了過去,淩空一腳,重重地跺在沉重的城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