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初履兀者衛

楊淩回到京城後,本來還擔心兩位公主下嫁的消息會在京裏鬧出石破天驚的大反響,不料卻象在大海裏扔下一粒小石子,根本沒有掀起什麽波瀾。

沒有人在意了,就算他把皇上的妹子全娶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捱,也沒人願意往裏邊摻和了。

全國各府道軍政首腦大換防,每位封疆大吏都得在限期內離開轄地,到一個新的地方就任。離開苦心經營多年的地方和盤根錯節的地方依附勢力,就沒有人能擁兵自重。

他們聽從朝廷的調遣,照樣可以治理地方,但那靠的就是朝廷的威嚴和權力了。他們即便有心培植新的親信和個人勢力,也是曠日持久的事,朝廷在相當長的時間裏,自然也可以從容部署,進一步提高中樞的控制力。

這種事情古已有之,但是這麽大範圍的調動卻是前所未有。這是出自楊淩的授意,而楊淩,卻是學自後世的一位偉人,但這樣非大魄力不敢行的舉措卻正符合正德的性子。

換一個皇帝或許顧忌重重,瞻前顧後,但正德皇帝做事向來嗣無忌憚、天馬行空,根本沒有詳加考慮就予施行了。

與此同時,京裏更是對與寧王有密切聯系的官員來了個一網打盡。除了少數與寧王已經明確從屬關系的判逆,大多數僅僅是私交密切、或收受賄賂的官員並沒有入獄或砍頭。

這是楊淩竭力勸阻的結果,否則難保朱厚照不會效法祖先,發動三廠一衛來一次血腥大清洗。歷來宗藩謀反、內外勾結,一旦失敗後這是必然的結果。

楊淩並不欣賞朱元璋打擊政敵的酷厲手段,相反,他對宋朝的君子政治比較推崇。說出去或許沒人相信,走到哪兒腥風血雨就刮到哪兒的楊砍頭居然是個反對政爭必以死結局的人,誰能相信他不得不殺的無奈?

然而更大的努力他就無法做出了。謀反歷來為天子忌,宗室謀反更是忌中之忌,這份花名冊是當著皇帝的面發現的,楊淩也只能曉之以理,盡量勸說皇帝少動刀兵。

說起來有些大臣是比較冤枉的,收受禮物、程儀,在官場上早已蔚然成風,有些人未必會想到寧王謀反。但是蔚然成風不代表已經行之於公文制度。

很多人都在收禮,但是送禮的可不個個都為了造反,你攤上個造反的主兒,那你就得認倒黴。不出事怎麽都好,出了事就得自己兜著,無論古今,莫不如是。換了誰做皇帝,手下有的是人可以用,還非得把一個已存了芥蒂的人放在眼皮底下?

政治鬥爭可以不流血,但從來沒有溫情脈脈!

不過推上法場的不多,被拉下馬的卻不少,官吏升遷、貶職、大規模調動,吸引了朝野的全部注意力,誰還在乎皇帝妹妹嫁給誰?

就這樣,楊淩和正德皇帝準備好的說辭,事先得到囑咐的張天師充分準備好的卦辭全白費了,除了太後表示了一番不滿,朝野再無半點反對的聲音。

楊淩和兩位公主的婚事就這麽順順當當的定了下來,皇家嫁公主,當然也要欽天監好好匡算個吉利日子,皇室要做出周密的準備。湘兒公主是蜀王之女,少不得蜀王也要赴京相賀。林林總總準備齊全就算最快的速度,沒有半年的功夫也下不來,何況皇家也沒有倉促嫁女的必要,所以婚期尚未定下。

楊淩掛念著關外局勢,在京中苦苦守候了半個多月,待京中局勢完全穩定下來,便主動請纓要往遼東視察。

大明在歷史上就是被來自北方的野蠻所滅,在它化繭成蝶,展翅欲舞,力量最脆弱最動蕩也最有希望走向下一個文明的關鍵時刻,被一個更落後、更愚昧的力量所取代。

楊淩對這段歷史知之甚詳,所以對關外也最為重視,關外一日不解決,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何況,這裏還有紅娘子、有成綺韻和阿德妮,有和他聲息相關的愛人呢?

努力爭取了很久,楊淩總算得到了正德皇帝的許可,整理行裝奔赴關外了。現在,他已經過了遼東都司的轄地,馬上就要到達奴兒子都司的兀者衛了。

車轆轆,馬蕭蕭,朝陽如火,蒿草高高……

本該是哈爾濱的地方,現在還是海西女真轄下的一片荒原。楊淩記的小時候曾在這裏住過幾年,重遊故地是很激動很興奮的,如果是數百年前的舊地,物非人也非,那種瞬息千年、輪回百世的感覺,更是充滿了悲涼。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楊淩心中很感慨,他輕輕嘆息,思緒萬千,萬千了許久也沒吟出一首詩來,只好揮一揮衣袖,倒在錦榻上繼續埋頭大睡起來。

“啟稟國公爺,前方已到兀者衛,兀者衛指揮使率人前來迎駕。”

“……”

“啟稟國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