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講演(下)(第2/2頁)

“遼南與流求的農夫、工匠,有八成來自大宋;在我們軍中服役的士兵,有一半以上來自大宋。我們的文官與重臣,來自大宋的也接近一半。一旦伐宋,故國親人流離失所,甚至身陷水火,我們能安心嗎?如果我們能面對這場災難毫不動心而繼續作為侵宋的幫兇,那我們豈不變成了一個失去了良心的部族?如果我們面對這場災難而憂心卻仍然作為幫兇,那我們這個部族遲早要面臨一場內亂!因為我們失去了我們賴以團結的信義!失去了我們賴以團結的良心!這是我認為不能伐宋的第二個原因!

“最後,伐宋還會讓我們的利益受到損害。在座的人想必都應該知道,我們在東海的貿易線幾乎都是靠大宋的財富撐起來的。幾乎每個港口的繁榮都與此有關!如果我們從金侵宋,汴梁朝廷極有可能會將所有市舶司關閉,那我們的商人是否受得了?依靠著商稅支撐的津門是否受得了?商稅不夠用了,是否要靠加征農稅來補足?那樣的話遼南和流求的農人是否受得了?如果我們的商農都受到重大打擊,那還靠什麽來養活我們的戰士?戰士如果吃不飽,還靠什麽來保護遼南,保護東海,保護流求?這是我反對侵宋的第三個原因!”

聽到這裏,安塔海已經頗為心動了,他從來沒想過從金伐宋會牽涉到這麽多的問題。曹廣弼說的沒錯,這場仗打下來,漢部受損的不僅僅是局部的利益,甚至是有可能損害漢部立部的根基!

但楊應麒卻不這麽看。他覺得曹廣弼沒有把他反對隨金侵宋的另外一個具有強大說服力的原因講出來——那就是從金侵宋與主動伐宋的區別。

“如果時機合適的話,二哥未必會反對主動伐宋。”楊應麒心想:“但從金伐宋,對於漢部長遠的征服計劃來說其實是有害處的。”

如果漢部舉起的是類似於“武王伐紂”的鼎革大旗,那在內部,即便是鄧肅這樣的親宋派也不會反對——因為經過這麽多事,這批人親的實際上已不是大宋而是中原;甚至在大宋境內,如果宣傳得力的話也可以得到許多士大夫的呼應,至少在占領宋地以後遇到的抵觸不會很大。

這一條雖然能夠幫曹廣弼爭取到部分有野心的人——特別是軍人,但它實在有些遙遠,遙遠得似乎還不適合在這個場合公開來說!

就在曹廣弼說完準備下來的時候,蕭鐵奴忽然站了起來。他的嘴角在冷笑,但沒有笑出聲來——這種克制表示他對曹廣弼保持著尊重。不過,他的言詞卻鋒利得像刀:“二將軍,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曹廣弼暫時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在台上站定,說道:“請講。”

蕭鐵奴道:“二將軍,請問如果我們堅決地違抗會寧的命令,會寧會派遣大軍來攻打我們麽?”

曹廣弼略一沉吟,道:“很可能會。”

蕭鐵奴又問:“如果那樣,戰火會燒到漢部境內麽?還是說你有把握把戰事控制在漢部轄地以外?”

曹廣弼想了想,說道:“如果女真與漢部真的起齷齪,我漢部並無全勝的把握。戰事若起,遼南必成戰場。”

蕭鐵奴又問:“那如果我們從金伐宋,戰爭會打到境內麽?”

他一問出這個問題,楊應麒就知道曹廣弼要糟,果見二哥眼神稍微黯然了一下,終於道:“暫時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