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國策(下)(第3/3頁)

“好一句事易則備變!”朱重九用力鼓掌,這句話,他不久前剛跟胡大海說過,還被對方認真地糾正了一回,所以印象極深,“此語,出於韓非子吧。他可是法家宗師!”

“儒者從來就不吝集百家之長!”劉基又醉醺醺的補充了一句,絲毫想不起來,自己剛才還在推崇董仲舒的獨尊理念。

“好一句不吝集百家之長!”朱重九繼續鼓掌,“那朱某還有兩問,其一,當今之世,與漢武之時,是不是還一模一樣?其二,既然不吝集百家之長,朱某現在所行的工商之道,算不算其中一家,有沒有可取之處?”

“這,這……”劉基紅著臉,無法回應。平心而論,淮揚三地目前表現出來的勃勃生機,他根本沒辦法視而不見。只是為了心中的理念和自身所在的位置,不願意承認其的確有所長而已。

“諸君莫急,朱某還有一問?”朱重九笑著擺了擺手,繼續大聲追問,“我輩舉義兵,到底是為了恢復華夏,還是恢復儒學?是為了給子孫後代謀萬世之幸福,還是謀萬世之桎梏?”

“這,這……”劉基雙手扶著桌案,搖搖晃晃試圖往起站,卻覺得頭暈目眩,兩腿發軟,“若無秩序倫常,何來萬世之基業?三綱五常,乃天裏人倫,何來桎梏之說?”

“先生醉了,先生且坐!”朱重九看了看他,嘆息著搖頭。其實劉基這幅模樣,在他的記憶裏並不罕見。在另外一個時空當中,就有無數人,試圖用一個固定框架,規範整個國家的幾百年運轉,無論失敗多少次,都記不住教訓。

先是有人拿著社會主義模版,凡是與此不符合的,皆斥為毒草。大喊“寧可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結果弄得民生疲敝,光有大國的架子,卻無大國應有的繁榮。好不容易到了七十年代末,整個民族終於幡然悔悟,開始腳踏實地。偏偏幾十年後,又跳來了另外一部分妄人,拿一份自己都沒弄明白的美利堅標準,生搬硬套,絲毫不顧眼前現實和此標準二百余年來的修改變遷。凡是不附和此標準的,則寧要資本主義的草,不要社會主義的苗。敢於反對我的,則直接打成五毛,直接威脅掛電線杆。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一樣的愚蠢荒謬,一樣的削足適履!連喊口號的姿態和嘴臉,都絲毫未變!

受朱大鵬的影響,朱重九心裏,根本沒有任何放之四海而皆準,並且足以使用千秋萬世的標準。當然更不會認同,虛無縹緲的三代之治,就是該萬世奉行的政治框架。他信奉的是拿來主義,信奉的是兼收並蓄。任何理念,儒家也好,法家也罷,包括記憶裏的社會主義,資本主義,只要能讓華夏復興,都可以將其有用的部分拿來一用。

想到這兒,他拍了拍劉伯溫的肩膀,笑著說道,“你其實說得對,朱某這裏,的確還沒建立任何固定秩序,也沒想死抱著任何一家經典。朱某以為,我等起義兵的目的是恢復華夏,不是復興儒學。而儒學也好,法家也罷,都是手段,不是目的。如果為了手段,而忘記目的,那是舍本逐末。先生請恕朱某固執,如此愚蠢之舉,朱某義不敢為!”

注1:美國南北戰爭當中,雙方將士,都曾經以殺死對方,割取頭皮為榮。北方名將謝爾曼,則在威克斯堡,亞特蘭大和其他南方地區,進行了非常兇殘的燒殺政策。最嚴重的密西西比地區,百分之六十的白人男青年,都死於他的屠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