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沸騰的南洋(第2/4頁)

可惜,兩邊各有各的苦衷。英華視暹羅為南洋要害,絕不容鄭家為奪帝統搞亂了暹羅。而吳家這邊又是靠著一小撮鄉黨撐起的場面,吳陽能坐穩宋卡王位,上靠周旋於暹羅和柔佛兩國之間,下靠一幫穆斯林長老所團結起來的土著信徒。

兩家都不甘心,據說通過一次海上會盟,商定了一項合作:在獲得英華天朝許可的前提下,跟馬六甲華人合作,三方瓜分柔佛蘇丹國。

三方各有好處,馬六甲華人自此可以擺脫柔佛蘇丹國藩屬的名義,是成為英華直屬地還是怎麽的隨意。吳家以柔佛王國故地建國,而鄭家獲得北大年、宋卡等地的管領權,以暹羅藩屬的名義獨領一國。

英華官方並未對此事發表公開言論,但就聖道三十八年後,鄭家吳家都有所動作看來,至少上層是默認,乃至樂見其成的。柔佛蘇丹國在十多年前就斷絕了王統,首相篡位治國,國弱民鄙,在這個大時代下就是被魚肉的對象。如果不是考慮到親自動手會觸動南洋諸國以及歐羅巴人的連鎖反應,英華早就赤膊上陣了。

這兩對父子的謀劃似乎都還跟馬六甲之亂搭不上線,可到聖道四十年,吳家宣布起兵討伐柔佛“偽王”時,事情就湊到一起了。

馬六甲這邊本是華人為主體,多年發展下來,靠著地利之便,華人全都富了起來,大量引入土人幹下等活,加上人口販子入駐馬六甲,順帶幹起了轉賣土人工奴的生意,土人越來越多,同時也湧現出一個富人階層。

聖道四十年時,馬六甲三十萬人口裏,土人就占了接近一半。富華窮土,富土窮土,華主奴土,種族矛盾和階級矛盾糅在一起,馬六甲本身就已孕育著一場風暴。

相對而言,信仰矛盾是最尖銳的外在矛盾,當初北大年等地華人之所以被賈昊容許入駐馬六甲,是受過專門告誡的,必須要回歸華夏信仰,因此馬六甲天廟勢力膨脹得很快。亞齊之亂,還源於馬六甲天廟到亞齊發展分支。

馬六甲越來越繁榮,也不斷引入土人,相對國中而言,海外天廟的包容性更強,但這包容的攻擊性也很強。在馬六甲經常能看到天廟的天位碑邊是安拉像,或者在清真寺裏看到天位碑……

對原教旨主義者來說,這種信仰融合就是赤果果的褻瀆了,而窮苦土人加上原教旨主義,這就是一樁化學反應。

聖道四十年之前,靠著英華總督署和南洋艦隊的震懾,馬六甲的尖銳矛盾都還壓在水面之下,也就是些零星沖突。但四十年開始,鄭家吳家對天猛公治下明暗下手,事態就升級了。這一任天猛公一眼就看穿兩家背後有暹羅乃至英華的身影,而他的回應非常犀利:將此事升級為宗教沖突。

聖道四十一年時,還只是零星部落打響“反華聖戰”,到聖道四十二年,整個馬來半島乃至蘇門答臘的穆斯林都掀起了“聖戰”浪潮。當土著穆斯林高喊“安拉在上”,揮刀砍向華人時,不僅鄭家退縮了,吳家更是倒了血黴,他們遭到治下穆斯林的圍攻,只好倉皇逃入暹羅。

天猛公沒那個膽子打暹羅,甚至見兩家都收了手,自己也有心鳴金了。可沒想到,這股浪潮將之前英華施加於馬六甲海峽兩岸的種族壓迫、階級壓迫乃至信仰壓迫全都卷了進來,他想停都停不了,於是只好坐看土著穆斯林圍攻馬六甲。

僅僅只是外面的亂民可動撼不了馬六甲,但事情就是這麽一環環崩壞的,馬六甲城中的土人也暴動了……

鐘三日急切地問:“上面說了怎麽辦嗎?”

奴隸販子展顏一笑:“還能怎麽辦?咱們這一行後幾年都不愁沒礦奴賣了。”

徐善稍稍清楚南洋局勢,皺眉道:“光下狠手怕不行吧……”

奴隸販子點頭:“是啊,挺頭疼的,所以通事館那邊才有扶持柔佛蘇丹國的說法。”

鐘三日轉了幾圈眼珠,拍掌道:“妙!就該這麽辦!然柔佛蘇丹重得故土,丟開天猛公,這樣蘇丹就得為自己的位置忙乎,把這些暴躁的土猴子鎮下去了。”

另一個奴隸販子道:“我朋友認識翰林院的,說上面正在研究怎麽把柔佛蘇丹國變成佛國,估計還得借用暹羅之力。”

鐘三日嘆氣:“如此我就放心了……”

這奴隸販子斜了他一眼,取笑道:“胖哥,聽你這口氣,好像整日操心國事啊?”

鐘三日嗤笑一聲,拍拍胸口,沒因萬裏跋涉而減幾分的肚腩也顫顫地晃了起來:“你胖哥我操心的何止國事?天下事都裝在這肚子裏!”

奴隸販子當然不可能知道這年輕胖子居然就是蘇伊士運河的幕後最深最黑的一只推手,就一個勁地哈哈笑著,只當他說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