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做派(第3/8頁)

1932年4月27日,夏承燾去杭州顧頡剛家拜訪,他對顧的印象是:“肅客殷勤,姁姁如老嫗。談吐樸訥,尤覺悃愊可親。”

潘光旦只有一條腿,但他並不因此自卑乃至自閉,反而常以自身的缺陷逗悶子,例如他說:“對於孔老夫子,鄙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哦,對不起,應該是四體投地。”

經亨頤任浙江第一師範校長時,曹聚仁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五四運動前後,經校長經常給學生講時事,每提到曹汝霖,總說成“曹聚仁”,引起學生哄堂大笑。經亨頤個子很高,說話很慢。曹聚仁說:“我看到戴高樂的照片,不禁想起這位校長來。”

張宗昌督魯時,一次到濟南大明湖、趵突泉、千佛山這三處名勝觀光遊玩,在大明湖,隨從為他講了劉鶚、杜甫等對濟南風光的評價,張宗昌問:“杜甫是誰?他會打炮麽?”

偵探小說作家程小青身上頗有些“異類”的成分,他的朋友徐碧波說:“程小青,性豪放,能言善辯,擅排難解紛,軀幹很高,雙目炯炯有神,不拘行跡,嗜膻腥,常在市集攤子邊長凳上坐喝羊肚湯。某日到他家裏,見他上裝穿一件黃色制服,胸前一排黃銅紐扣,刻有鐵路圖案,問他往年是不是做過某車站員工?他笑答:‘昨日方從估衣店中買來的。’其邊幅不修,竟是這樣的。”

北大教授劉師培住北京西單大同公寓時,一次朋友去看他,他正吃飯,滿嘴烏黑。原來他吃飯時看書過於專注,一手持書,一手拿著饅頭。本來是用饅頭蘸菜湯,卻蘸上了墨汁,劉竟渾然不知。

版本學家趙萬裏剃光頭,穿藍布大褂、布鞋,外表木訥,看上去就像個書鋪的夥計。其實一接觸即能發覺他十分健談,十分精明幹練,也十分精力充沛。

蔣、馮、閻大戰前,馮在一次軍事會議上握著孫殿英的手說:“殿英老弟,你的革命精神我很佩服!咱們是好朋友,好同志!在反對滿清這一點,我幹的是活的(逐溥儀出宮),你幹的是死的(東陵盜墓)。”

關頌濤是協和醫院外科醫生,滿族。關在醫院只說英語,不說漢語。但在生活中是一個地道的老北京,一口京腔,旗人派頭。他穿著洋服見了長輩,打個千,一垂手,一屈腿,盡顯京味。

梁啟超居天津時,一次其夫人得病,托人從北京請來名醫蕭龍友,管接送並包食宿。看病後梁大筆一揮:“禮金大洋貳佰元正。”

陳寅恪在清華任教時,一次在侄子陳封雄陪伴下到西單一家西藥店買胃藥。藥品都為洋貨,店員取出幾種,有德國貨、美國貨和日本貨,沒有中文說明書。陳寅恪將每種藥藥瓶上的說明及盒內說明書都仔細看過後,選購了一種。店員見狀,以為陳寅恪是精神病患者,陳封雄忙解釋:“他懂各國洋文。”店員及顧客皆抱以奇怪的目光。

抗戰期間,畫家陸維釗避居上海友人家,適有掛號信寄到,身邊無私章,他便找了塊石頭用裁紙刀現刻了一枚。陸後來成為名畫家,這枚印章卻沒有被他舍棄。

林語堂任教東吳大學時,一次給新生上課,他帶著一大包花生進教室,和學生邊吃邊聊,說:“花生米又叫長生果。諸君第一天上課,請吃我的長生果。祝諸君長生不老!”

林語堂享有“幽默”一詞的發明權,魯迅卻說:“林語堂是最不懂幽默的!”

九一八事變後,何香凝送給蔣介石一套女人衣服,以示對其不抵抗的抗議;一·二八事變後又送了一套;《何梅協定》簽訂後再送一套。楊虎城出洋前,去何家拜訪,當時已及熱天,何香凝仍穿一件長袖的舊褂子,她對楊虎城說:“我把自己的衣服都送給蔣介石了。”

臧克家成名後,一次在友人余心清家遇見國民黨元老李烈鈞,余向李介紹說:“這是新詩人臧克家。”李是個大胖子,此時坐在藤椅上閉目點頭:“唔,唔,大狗叫,小狗跳跳。”臧克家心裏窩火,後來對余說:“以後對不懂新詩的人,千萬不要再做介紹了。”

徐曾這樣描述留法歸國的劉半農:“他不是有一個善笑的臉,或者是在法國太用功吧?他的表情是缺少法國人之俏皮。在北河沿畔,他常常抽著雪茄煙;黑帽子遮去了臉,靜悄悄地坐著包車或者慢慢地走過。當我在黃昏遇到他的時候,我常想起康德被人叫做時鐘的故事,他是像個德國式的學者。”

巴金夫人陳蘊珍(後更名蕭珊)是西南聯大畢業,曾聽金嶽霖講邏輯,感覺很枯燥,便問金嶽霖:“您為什麽要搞邏輯?”金答:“我覺得它很好玩。”

1932年,章太炎到北京大學國學門講學。當時章已滿頭白發,穿綢布大褂,由弟子馬幼漁、錢玄同等五六人陪著登上講台。他向下一望,便講了起來,滿口浙江余杭話,嬉笑怒罵貫穿其間。章的這番講課,由劉半農翻譯,錢玄同負責板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