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柳呆子怒了

“老弟,方才真是嚇煞人了,你知不知道,方才你抽拉出刀來,若是那些監生們趁機哄鬧,你我就別想有命活了。”

課講完了,監生們一哄而散,柳乘風和老霍從誠心堂中出來,老霍臉色蒼白,猶自後怕不已地對柳乘風埋怨。

柳乘風回想到方才的場景,不禁摸了摸鼻子,道:“不管怎麽說,他們也是妄議朝政對不對?”

“不對。”老霍很認真地道:“他們這是抨擊時局,可是他們抨擊他們的,又沒有談及到宮闈中去,莫說是去罵兵部尚書,就算罵的是內閣,又和我們有什麽幹系?我們是天子親軍,管這麽多做什麽?說得難聽一些,便是那被罵的兵部尚書馬文升也不會跳出來,多半被人罵了,還要陪個笑臉,表現一下尚書的氣度,你又何必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柳乘風被老霍的一大番道理說得啞口無言。

老霍看了看天色,道:“到正午了,咱們尋個地方吃飯,下午得趕早來,今日下午吏部侍郎王鰲王大人要進國子監講學,若是去得遲了,說不準又要丟人現眼了。”

柳乘風現在還屬於學習階段,發現自己跟著這老霍還真學到不少東西,他臉皮厚,哪裏不懂就開口問,而這老霍也知無不言,似乎和柳乘風頗為投機。

柳乘風心裏想:這或許就是患難兄弟吧,這老霍嘴巴如此利索的人,一個人孤單地呆在國子監裏,也只有自己來了才有個人陪著說說話,也真夠可憐的。

老霍領著柳乘風出了國子監,來到靠近國子監的一條街坊,老霍尋了個茶座,似乎和這裏的夥計很是相熟,大喝一聲:“來三盤糕點,一壺茶。”

說罷二人各自坐下,看來今日中午只能在這兒將就吃了,柳乘風發現這茶肆座椅油膩膩的,桌面上還有油膩星子,心裏不禁惡寒,卻也裝作無事的樣子,等夥計端來茶,柳乘風親自給老霍斟上,又開口問:“方才說吏部侍郎王什麽大人要來講學,這姓王的又是什麽名堂?”

說到吏部侍郎王鰲,老霍先是左右瞅了瞅,才壓低聲音道:“按理說,一個侍郎對國子監算不得什麽,這國子監裏抨擊內閣大臣也是家常便飯,咱們弘治朝的幾位閣臣,從李閣老到劉閣老,哪個沒被他們罵過?唯獨這位王鰲王大人,卻是無人不服,你知道為什麽嗎?”

老霍對這京師上下人物的典故可謂信手捏來,柳乘風對這老家夥算是佩服到五體投地了,忍不住道:“為什麽?”

老霍眉飛色舞地道:“這位王鰲王大人自小就是神童,學問極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據說他只有十六歲時寫出來的文章,就在國子監裏傳誦,一時洛陽紙貴,人人都以抄錄他的文章為榮。”

柳乘風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這人不要說在這個時代,便是在後世,只怕也是相當牛叉,想像一下,若是一個初中生寫的作文居然能讓清華北大的學子四處抄閱,這已經不是神童那麽簡單,快要成妖怪了。

老霍繼續道:“此後到了成化十年,這位王大人又在鄉試中取得第一名。翌年,直接會試又取得第一名‘會元’,殿試則是獲得一甲第三名,一時盛名天下。”

老霍說了這麽多,柳乘風算是對王鰲有了印象,總而言之,王鰲是個牛人,而且還是很牛很牛的牛人。

老霍隨即含笑道:“此後王鰲一飛沖天,年紀不過四旬,已累官到了吏部侍郎,更何況他還兼著東宮侍講學士,這就是太子的恩師了,當今陛下唯有張皇後一個妻子,並無嬪妃,而張皇後共育有二子,少子早夭,從子之後,這大明朝的皇子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而已,太子殿下遲早是要登基的,作為太子恩師,王鰲入閣拜相也只是遲早的事。所以說,這位王鰲王大人不但在國子監裏無人敢惹,便是在朝廷裏,幾個閣老見了他也都是客客氣氣,不敢簡慢的。”

柳乘風和老霍草草吃了午飯,結賬的時候柳乘風才發現自己居然囊中羞澀,方才換了飛魚服,竟是忘了把妻子塞在衣衫裏的錢帶出來,不由尷尬地朝老霍看一眼,老霍倒是不介意,呵呵笑道:“今日我請客。”

柳乘風道:“明日我請還你。”

老霍點了頭,二人結伴出去,又回到國子監,那國子監倒是顯得冷清,也不知監生們都去了哪裏,到了儀門這邊的時候,老霍要去小解,叫柳乘風在這兒等他。柳乘風應了,抱著錦春刀在儀門下等候,過了一會兒,一頂簡陋的轎子迎面而來,轎子穩穩當當地落下,卻是彎腰鉆出一個人來,這個人四旬上下,精神奕奕,皮膚白皙,穿著一件洗得漿白的儒衫,只是他的鼻上卻恰好長著一個小瘤,這小瘤子其實並不大,只是因為生在鼻尖上,恰好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讓人見了,不由地生出滑稽之感,就像是即將登台的小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