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打草驚蛇

煙花胡同白日裏顯得格外蕭條,可是一到夜晚,便如蟄伏蘇醒過來的蜂窩,車馬如龍、燈紅酒綠,接踵而來的轎子、車馬在一家家妓館門口停下,隨即便有一個個穿著便服的人在仆役的前倨後恭之下,步入那煙花粉地之中。

若不是身臨其境,柳乘風絕不會想到天子腳下會有這麽一個逍遙的地方,再對比自己那破敗不堪的百戶所,與這些雕梁畫棟的妓館一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兒與其他的流鶯娼妓不同,並沒有人塗了胭脂下來拉客的,連氣氛都顯得極為高雅,裏頭並沒有肆無忌憚的歡笑,而是靡靡的絲竹之聲微微蕩漾出來,一扇扇窗戶,都冉冉地射出暗紅的光線。

柳乘風只在這鮮衣怒馬的人群中佇立了一會兒,隨即便拉了拉身邊畏首畏腳的老霍,道:“走,回去。”

老霍愕然,道:“大人不是去……”

“去你個頭。”柳乘風正兒八經地教育他:“這種烏七八糟的地方有什麽去的?我可是有家室有小姨子的人,你把我當什麽了?再者說,這鬼地方的清倌人碰又不能碰,摸又不能摸,成天拿些曲兒、琵琶之類的來糊弄你的錢,什麽才子佳人,都是拿來騙錢的,傻子才去做這冤大頭。”

老霍不禁咂舌,低聲道:“大人,小聲些,被人聽見了不好。”這兒川流不息的人群,有自命不凡的才子,有各家府邸的老爺,柳乘風一句話,算是把他們罵得不能再透了,說不準引起了眾怒就不好收場了。

柳乘風帶著老霍出去,一日下來,便各自告辭。

回到溫府,剛進了門房,柳乘風便被溫晨若截住,溫晨若今日穿著颯爽的皮甲,英姿勃發,亭亭玉立的身材被這緊身的皮甲包裹,更顯得前凸後翹,柳乘風眼睛一亮,不由想起方才在煙花胡同的那一番話,心裏想,當時我為什麽會對老霍說有家室有小姨子?太邪惡了,難道在我的內心深處,居然還有如此邪惡的想法?連自家小姨子都不放過?

他想了想,隨即立即打消了這念頭,這小妮子太兇殘,還是不要引火燒身的好。

溫晨若朝他嘻嘻一笑,道:“看什麽看,再看挖你眼睛。”

柳乘風卻不是從前的書呆子了,換做從前非要打個冷戰不可,而如今做了百戶,身心都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柳乘風笑呵呵地與她打趣道:“你挖我眼睛,我就大聲嚷嚷,大叫非禮……”

溫晨若啐了柳乘風一口,道:“誰稀罕非禮你來著?今日為了給你打探消息,當真是累死我了,足足拷問了幾個不識相的家夥才問出了點東西來。”

柳乘風立即正經起來,道:“我的好姨子,來說說看,你打探出了什麽?”

溫晨若的大眼睛拱成了彎月,道:“說出來有什麽好處?”

柳乘風道:“姐夫和小姨子也這麽庸俗?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是女中君子,我是君子中的戰鬥機……”

“戰鬥機是什麽?”

柳乘風呆住了,呵呵笑道:“一時口誤,一時口誤而已。總而言之,姐夫和你不能談好處,談了好處,感情就淡了,你想想看,你最親近的人是誰?”

溫晨若歪著頭想了想:“祖母……”

柳乘風循循善誘的道:“還有呢?”

溫晨若道:“我爹。”

柳乘風咬咬牙:“還有沒有?”

溫晨若道:“自然還有我姐姐。”

總算把話套出來了,柳乘風雙手擊掌:“這就是了,你最親近的是你姐姐,我最親近的是自己的妻子,姐夫最親近的人與你最親近的人都是一樣,這是什麽樣的緣分?”

溫晨若不禁咂舌:“想從我口裏探出消息而已,何必繞這麽大圈子?你們這些讀書人真可恨,一個個道貌岸然、男盜女娼。”

柳乘風不禁被她的邏輯打敗了,繞圈子和可恨還有一點關系,可是繞圈子和道貌岸然、男盜女娼有什麽聯系?

溫晨若銀鈴般地笑了笑,道:“好啦,不陪姐夫啰嗦這麽多了,待會兒我還要去祖母那兒。”說罷掏出一本冊子,交給柳乘風道:“煙花胡同六十三家妓館的消息都在這裏頭,你自己看。”

說罷,溫晨若宛若一陣青煙飄然而去,只留下星點淡淡的香粉氣。柳乘風不禁揉了揉鼻子,心裏說:“這是什麽香粉?我怎麽記得這小妮子從來不塗香粉的,怎麽今日從良了?”來不及多想,又借著屋檐下的燈籠隨手翻開書冊看了看,才發現這裏頭的消息居然詳盡得很,一點遺漏都沒有。

柳乘風反而更覺得一頭霧水了,只是短短一天的時間,這小妮子到底用的是什麽辦法查出來的?看來晨若也不簡單,平時看上去傻乎乎的,只怕是柳乘風低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