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才子

三個閣臣配著朱佑樘喝了茶,恰好這內閣外頭又有人進來,是吏部侍郎王鰲,王鰲今日容光煥發,臉色極好,進了這內閣的大堂,看到朱佑樘也在,王鰲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道:“陛下萬安。”

朱佑樘微微一笑,陡然想起這王鰲正是柳乘風的恩師,含笑道:“王愛卿來內閣做什麽?”

王鰲對答道:“吏部今年的功考已出來了,微臣送來給幾位大人過目。”

朱佑樘頜首點頭,淡淡笑了笑,道:“王愛卿隨意,朕看看奏書。”說罷不再理會王鰲,低頭去看奏書。

像這種皇上與閣臣一起閱覽奏書的事在弘治朝司空見慣,所以大家也都沒有表現出過多的謹慎,王鰲直接拿了一份章程奏本到劉健身邊,低聲與劉健議論。

“劉大人,成都府的知府王龍文,這人的功考爭議最大,今年成都府河提決口,王龍文上書說要疏導,帶著兩個縣的百姓到河東遷徙,兩縣一夜之間變為汪澤,房屋皆沒,現在川省巡撫衙門那邊指斥他放任大水淹沒良田,工部那邊卻又說他解決了水患,功大於過。這件事鬧得紛紛揚揚,罵的有,褒獎的也有,大人怎麽看?”

劉健看著一份公考的資料,似在猶豫,刹那之後,他已有了主意,道:“治水無外乎堵疏兩種辦法而已,王文龍雖然放任大水淹沒了兩縣,卻解決了當下的水患,更何況遷徙百姓時並未造成傷亡,可見他確實盡了心力。按理說,應該在公考簿上應當寫一個優字,可是話說回來,他獨斷專行,不請旨意而率先行事,雖然說是事急從權,可是若是人人效仿,這天下就要大亂了。既然如此,那就記一個中字吧。”

天下都說當今朝廷三大閣臣之中劉健善斷、李東陽善謀、謝遷善辯果然沒有錯,劉健只是須臾功夫,就將這其中的關系梳理得清清楚楚,雖然有和稀泥的樣子,可是王鰲心裏卻是暗暗佩服,劉健的決斷,至少是最折中的辦法。

劉健又看了一會兒章程,時不時與王鰲低語幾句,朱佑樘和李東陽、謝遷三人也都在案牘上點了燈,埋首默默看著一沓沓奏書。

等到看完章程之後,劉健才擡起頭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幹瘦的臉上露出幾分笑容,捋了捋頜下稀疏的長須,悠悠然道:“廷芳,今日你的氣色不錯,怎麽?是有什麽喜事嗎?老夫記得,你那兒子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許了好親事?”

王鰲先是愕然,隨即不由哂然笑起來,喜事他倒是真的有,不過不是兒子娶親,而是他幾年來的宿疾自從吃下了柳乘風的藥之後,已是越來越好了,從前那隱疾不知尋了多少大夫問了多少藥,現如今那疼痛已是減輕了許多,復蘇有望,王鰲自然是容光煥發了許多。心裏頭琢磨著自己那門生倒也沒有收錯,雖然做事愣頭愣腦了一些,經常會惹來麻煩,自己卻還算是賺了。

只是這種事,王鰲怎麽能和劉健說?只是打了個哈哈,道:“大人說笑了,犬子不肖,談婚論嫁還早著呢。”

劉健眼眸一閃,知道王鰲不肯說,也就笑了笑,和他寒暄了幾句。

正說著,外頭傳來劉成的聲音:“奴才劉成見過陛下……”

朱佑樘被這聲音打斷,眼中掠過一絲不悅,卻還是擡起眸來,淡淡道:“進來說話。”

弘治朝裏,大臣和太監的待遇顛倒了個個,從前歷來是太監頗受信重,能在這禁宮暢行無阻,現如今的太監卻一個個小心翼翼,誰都知道,大臣犯了錯,皇上大多都會體諒,可是太監若是敢狂妄,那就離死不遠了。

劉成聽了朱佑樘的話,才小心翼翼地提著袍裾進來,納頭便拜,道:“陛下,奴才把柳乘風的藥方帶回來了。”

朱佑樘嗯了一聲,借著屋內的燈火,看到劉成臉上鼻青臉腫,慢悠悠地道:“把頭擡起來。”

劉成立即把頭擡起,眼睛卻不敢去看朱佑樘,故意躲閃到一邊,生怕觸犯了逆鱗。

“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朱佑樘問起這個,劉成的眼中立即掠過一絲憤怒,小小一個錦衣衛百戶,居然敢肆無忌憚地毆打自己,東廠便是再不值錢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這個仇,他非報不可,只是……劉成此時卻是明白,朱佑樘這樣問他,只不過是出於好奇,並不是關心,一個太監對當今皇上來說,實在是可有可無,那柳乘風現在誆騙著柳乘風太子讀書,皇上眼下正要借重他,怎麽可能因為自己這麽一個奴才,而加罪於他?最後的結果,或者是皇上大事化小,就算是懲戒自己一頓也不一定。

劉成想到這裏,再不遲疑,連忙道:“是奴才不小心,磕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