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靖江王的倒台

四月十六。

這一日本是稀松平常的日子,清早的朝議似乎都是按部就班的進行,先是劉大夏提出了遼東防務的條陳,緊接著就是各地春耕的匯報。一個時辰過去,朱佑樘顯得有些乏了,不曾想到,這場朝議只是開始。

“臣有事要奏,靖江王橫行不法,侵占良田,仗勢欺人,可謂喪心病狂……”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翰林院的一個編修,這編修的語氣很重,對一個範圍居然用上了喪心病狂四個字,藩王畢竟是宗室,無論如何,尤其是在朝議這個場合是很不適用的。

可是偏偏,這編修不但用了,而且絲毫不懼,靖江王喪心病狂,請捋王爵,廢為庶人,這是編修所要表達的意思。

編修說完,緊接著就是走馬燈似的人走出來,從都察院,到六部、到鴻臚寺、大理寺、翰林院紛紛鄭重其事的站出,一下子滿朝文武居然站出了一大半。

“朱約麟眼裏還有朝廷法度嗎?朝廷三令五申,藩王不得侵吞田地,朱約麟一人,侵吞良田十幾萬畝,他這麽做,是何居心,朝廷對藩王一向優渥,年年歲歲都有賞賜下去,可是他仍然人心不足,莫非要積攢錢糧圖謀大事嗎?”

有人大喝一聲,這一句話,可謂是誅心到了極點,不但直言靖江王的名諱,毫不客氣,甚至直接指出,朱約麟另有所圖,圖謀什麽沒有說,可是和莫須有的罪名也差不多了。

“陛下若不嚴懲靖江王,只怕百官不服,天下萬民不服,便是藩王,也會日益驕橫,恐起蕭墻之禍啊。”

說這話的,也是個翰林,這人的水平顯然比前面兩位要高的多,直接先把百官和萬民代表了,再順道兒,說出放縱的後果,最後一句蕭墻之禍,可謂點睛之筆。

有了開頭,想要收尾可就難了,一時之間,這大殿裏議論洶洶,局勢幾乎是一面倒的要求嚴懲靖江王,朝官們咬牙切齒,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一次事情鬧得很大,而且還逼得鄉紳不得不做斯文掃地的事,現在要解決這件事,要嘛就是嚴懲鄉紳,要嘛就是處置靖江王,反正這板子總要打在一個人的身上,可是鄉紳的利益,與這文武百官的利益是一致的,這些官員,大多數都是鄉紳出身,將來致士回到鄉裏,自個兒子弟、族人也都是鄉紳的階層,可以說官員就是鄉紳,鄉紳即是官員,若是這次朝廷處置的是滋事的鄉紳,那麽此例一開,將來再有人侵犯鄉紳的利益怎麽辦,廉州的地主鄉紳和官員雖然與大家沒什麽交情,可是兔死狐悲,靖江王侵犯的已經不再是一府一縣的士紳利益,這時候若是不殺一儆百,各地的藩王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

更何況,清議已經穩穩的站在了士紳一邊,在靖江王的對立面,這個時候誰敢為靖江王站出來說一句話,必然受到無數的口誅筆伐,而若是站出來斥責靖江王,罵的越兇,清名就越盛。

名利、名利,維護士紳,是為了共同的利,而跳出來斥責靖江王則是為了取名,一舉兩得。

朱佑樘顯然也有點兒駭然於大臣們的反應,士紳們被逼滋事,他也很惱火,甚至已經做好了收拾靖江王的準備,只是不曾想,朝臣們也這般激動。

他撫著禦案,稍稍一想,立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不過這時候他反而不急於表態,目光落在劉健身上,道:“劉愛卿怎麽看?”

劉健站出班,正色道:“老臣以為,應當立即欽命廣西巡撫陳鐮徹查此事,此事水落石出之後,再行定奪。”

這句話好像是不偏不倚,可是稍稍了解一些內情的人就已經想到,那一篇帶有嚴重偏見的奏疏本就是陳鐮遞上來的,奏疏裏極力回護鄉紳,而大肆抨擊了靖江王,現在讓陳鐮去徹查,基本上,就是走一個過場。

朱佑樘眯著眼,頜首點頭,道:“朕屢次三番,連下旨意,命各地藩王奉公守法,尤其不得侵吞田地……”朱佑樘拿手指節狠狠敲了敲禦案,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道:“可是總有人講朕的話當做是耳邊風,以至於廉州出了這麽大的事,這件事,不但要徹查,還要追根問底,無論涉及到誰,都必須嚴懲不貸!”

他話音落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隨即道:“退朝吧。”

說罷起身,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拂袖而去。

朱佑樘倒不是當真生氣,其實藩王們在下頭做什麽,錦衣衛早有密報,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不過這個態是一定要表的,而且廉州那邊已經給了他一個台階,他得借坡下驢。

緊接著,事情出人意料的一面倒了起來,先是廉州士紳們遞上了聯名的血書,痛陳自己的冤情,這一份血書,有廉州官員、鄉紳也有一些其他廣西州縣的鄉紳,足有七百多人聯名,可謂聲勢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