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病重天子的召問

柳乘風深吸口氣,看到這久違的宮門,整了整冠帽,快步進去。

冬日的紫禁城多了幾分空曠和蕭條。宮內的太監行色匆匆,似乎也是看出了宮中貴人們的氣氛緊張,自是躡手躡腳。

柳乘風的出現,讓沿途的太監都遠遠的駐足,柳乘風是誰都見過的,可是此前,柳乘風說是待罪在家,結果一下子又出現在宣府,明明現在是宣府,卻又出現在這皇城裏頭,這些太監們如今見到真真切切的柳乘風都以為是看錯了,心裏都忍不住說,這個家夥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不過他們倒也不靠近這個家夥,柳呆子在太監裏頭是出了名的壞的,那是強橫無比的人物,說不準哪句話得罪了,當場煽你兩耳光你也沒處說理去。

柳乘風見大家遠遠看著自己,倒也沒興致和太監們打交道,他這個人的性子就是這樣,什麽事都率性而為,不喜歡的人躲著自己更好,對宮裏的地形他早就熟稔了,快步轉過了正心殿,隨即進入後宮,後宮有侍衛把守,不過見了柳乘風,想必他們之前也聽到了皇上請柳乘風入坤寧宮的旨意,所以不敢留難,有個太監似乎是在這裏久候多時了,朝柳乘風諂媚一笑,這笑容既熱切又帶著幾分畏懼,隨即領著柳乘風往坤寧宮去。

一路上,柳乘風顧不得欣賞後宮的雪景,此時雪雖是停了,可是並未消融,若是他有這閑情雅致駐足觀看的話,或許能生出幾分感觸,只是現在,柳乘風倒是擔心著朱佑樘的病情,那一抹兒憂心忡忡寫在臉上。

雖說他和太子關系密切,甚至在太子的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若是太子登基,他的地位非但不怕不牢固,甚至可能還有可能一飛沖天,可是從本心上,柳乘風卻不希望這一日到來,朱佑樘這樣的皇帝實在太少了,能做到他這份上的君王更是屈指可數,朱佑樘在一日,對整個朝廷,對天下萬民都有好處。更重要的是,在柳乘風的內心深處,對朱佑樘有著幾分敬重,這種敬重之情,讓柳乘風並不願意為了自己得到更大的好處,而巴望著朱佑樘歸天。

說到底,柳乘風是個感性而不是理性的人,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被人稱作是呆子,只是這世上理性的人太多,人人都只想著趨利避害,人人都只想著為了謀取自己的私利而寧願鋌而走險,在他們眼裏,那種做事不留余地,不留後果的人自然就是呆子、傻子。

柳乘風就是這麽個呆子,或者說正是因為兩世為人,才讓他明白,這世上並不是只存在著利益,有些時候,一些看不見的東西更能動人心弦。

柳乘風正胡思亂想著,眼睛已經可以看到深藏在婆娑樹影中的坤寧宮了,從側邊的一條林蔭道上傳出清脆的聲音:“廉州侯。”

柳乘風向聲源看過去,只見朵朵俏生生的站在道上,亭亭玉立,頭上雖是插滿了炫目的珠花,卻掩蓋不住那臉上的絕美,薄唇微微上揚,露出似笑非笑的樣子。

柳乘風咳嗽一聲,其實自從那一次在浴房的事之後,柳乘風就一直不敢見這朵朵,倒不是說他怕,只是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不過公主都叫上了自己,他沒有不上去見禮的道理,只好過去,道:“公主殿下好。”

朵朵目光復雜,方才他本來想叫柳乘風來著,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太唐突,於是鬼使神差的叫了廉州侯,可是現在,似乎又覺得這個稱呼,似乎又欠缺了一些,顯得太生分。

女兒家的心思就是如此,復雜的事到了她們心裏變得簡單,可是一些明明很簡單的事卻又復雜無比,原本只是一個招呼,卻不知轉了多少個心思。

“嗯,你什麽時候進宮的,不是在宣府嗎?”柳乘風過來大剌剌的打招呼,讓朵朵有點兒窒息,這時候已經後悔不該去叫這廝了,省的二人相對,有一種很不自在的感覺。她故意把眼睛落在遠處的雪景上,漫不經心的問。

柳乘風道:“今日剛到,便立即入宮了,公主殿下在這裏做什麽?”

朵朵啞然,美眸的余光瞥了柳乘風一眼,見柳乘風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那臉上不似從前光彩照人,甚至臉頰上都蒙了一層霜一樣,心裏不由軟了下去,道:“我……我在賞雪。”

對柳乘風來說,冬天裏賞雪和熱天裏賞花都是很蛋疼的事,其實柳乘風不算什麽雅人,從前擺字攤就是為了生計,後來也練些字畫,不過是投機取巧而已,不過他當然不能說公主你很蛋疼之類的話,反而微微一笑,道:“殿下好雅興。”

他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自信,這就是柳乘風,口裏雖然會奉承別人一兩下,可是那骨子裏的驕傲卻是從不像人低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