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上高王覲見

旨意傳了出去。

柳乘風在正心殿裏卻顯得有點兒不太自在。他心裏明白,當今皇上是絕對不會被憤怒從而失去英明決策的,事實上,越是這個時候,明君和昏君的區別就越能體現了,隱忍也是一個合格皇帝的基本素質,歷朝歷代有多少皇帝腦門一熱,便急匆匆地去做什麽勞什子‘大事’而完蛋的?這些人是昏了頭,或者說根本就不具備做一個好皇帝的素質。

真正的好皇帝或者說好是決策者,都極具洞察性,比如呂後當政的時候,匈奴人見有機可趁,於是發出國書,極盡侮辱之能事,書中言:“孤僨之君,生於沮澤,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願遊中國。陛下獨立孤僨,兩主不樂,無以自娛,願以所有易其所無。”這封信可以算是給當時漢室的最大侮辱,意思是說,我是一個孤獨的、處於性亢奮狀態的君王,統轄整個草原,屢屢想到貴國遊歷,恰好陛下如今也死了丈夫,你是寡婦,我是光棍,都落落寡合,不如兩人一起過活,落個彼此高興。

這對當時的呂後來說,簡直就是巨大的侮辱,可是偏偏,呂後沒有輕啟戰端,而是回信說:“年老氣衰,發齒墮落,行步失度。單於過聽,不足以自汙。弊邑無罪,宜在見赦。”除此之外,還向當時的匈奴單於道:“我是田裏的狐狸,陛下是草原狼,不配。陛下喪妻,我也替陛下感到難過。皇帝暫時還沒女兒,願把皇室女子嫁給陛下。”

只是一件小事,或許是有辱國格,可是呂後的精明也可管中窺豹,當時的漢室剛剛定鼎天下,急需與民休息,在沒有戰爭準備的情況下和當時早已磨刀霍霍的匈奴人開戰,就算沒有讓匈奴人一舉突破北方的重重關隘,對國家的影響也是極大,所以當時的新建的大漢最急需的就是時間,需要幾代人的經營,等到人口增加,府庫豐盈的漢武帝時期才一雪前恥,對匈奴發起滅國之戰。

莫說是漢朝,便是到了唐朝初期也是如此,唐朝初立,突厥崛起,當時的高祖李淵也是對突厥人一再隱忍,甚至以臣子之禮交好突厥,待做好足夠準備之後,一舉殲滅突厥。

或許處在呂後、高祖皇帝時期的漢人、唐人會感覺到屈辱,可是正因為這樣的屈辱才有了後世的輝煌。此時的朱佑樘也是如此,寧王比起突厥、匈奴,雖然在格局上要小得多,可是在朝廷沒有準備充分的情況下,柳乘風知道,朱佑樘的決定永遠只有一個,原因無它,只因為他不是隋煬帝,而是呂後和唐高祖。

“柳乘風,你在想什麽?”朱佑樘見柳乘風發呆,不由問道。

直呼姓名,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不過若是以長輩對晚輩,反倒多了幾分親密的意思。

柳乘風回過神,不由笑道:“微臣想起了呂後之於匈奴、唐高祖之於突厥的典故。”

朱佑樘可是讀書經史的人,乍聽之下,先是一愣,可是隨即不由微微笑了起來,這個家夥拍起馬屁來還真是潤物細無聲,其實朱佑樘此時心裏也不太好受,畢竟他厭惡寧王、上高王久矣,再加上這一對父子變本加厲,已讓朱佑樘惡心到了極點,現在這個時候還要安撫朱宸濠,朱佑樘的心情可謂壞到了極點。

可是柳乘風只是淡淡的一席話卻是把這種讓人抓狂的氣氛沖淡了,寧王是匈奴是突厥,那他朱佑樘豈不成了呂後和唐高祖?這二人在歷史上也都頗有作為,雖有詬病,卻說是明君也不過份,其中唐高祖李淵更是開國皇帝,這一句話等於是給朱佑樘遮羞,你看看,連呂後和唐高祖都不得不委曲求全,陛下既然是明君,厚起一點臉皮又算什麽?你要是臉皮不夠厚,還不算是明君呢。

為了做明君,朱佑樘的委曲求全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見朱佑樘不由開懷,柳乘風的心裏卻是暗暗腹誹,委屈求全是一回事,卻也不是什麽委曲求全都算是隱忍不發的,委屈之後最緊要的是做好戰爭的準備,積蓄國力,那才算是真正的隱忍,若是別人打了你的左臉,你笑臉相迎之後,仍舊去醉生夢死,那就是石敬瑭了。

朱佑樘振作精神,正要和柳乘風繼續說話,外頭卻有太監傳來消息,說是龍亭郡主已是到了紫禁城,現在正往後宮去了。

龍亭郡主……

柳乘風的眼中不由掠過了一絲復雜,這位郡主,柳乘風沒有謀面過,天知道是什麽醜八怪,可是想到這個女人即將要成為自己的平妻,柳乘風不禁有些郁悶。

朱佑樘這人倒是很重感情,不由莞爾笑道:“郡主乃周王之後,據說也是賢惠嫻雅之人,讓皇後好生與她說說話,切莫慢待了。”

朱佑樘故意將周王之後咬得很重,其實就是告訴柳乘風,不要有什麽顧忌,你就算娶了她,他這做皇帝的也不會猜忌到你柳乘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