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大恩大德

一個不速之客抵達了這裏坐在花廳,他的眼睛東張西望,似是在打量這花廳的布局,顯得興致勃勃。

這人穿著一件道袍,年紀已是過了四旬,卻沒有中年的持重,手裏雖捧著茶卻不去喝,目光卻是落在花廳中一幅秋獵圖上。

這種圖畫在明朝很為流行,便是尋常百姓也會買一張懸在屋中,讀書人一般是不張貼的,多半也是嫌這圖帶著幾分武氣,以畫觀人,這位成國公想必是個不計較別人看法的人,這樣的人其實最難打交道。

來人吃了口茶,不疾不徐的換了個坐姿,正在這時,廳外響起一聲咳嗽,門洞裏,一個瘦弱的人影負手出現。

在許多人眼裏,成國公應當是個虎背熊腰的人,畢竟參與軍機,守備南京,坐擁十萬大軍,這樣的人必定是個魁梧的大漢,就算不如張飛、許褚,那也該有幾分兇氣。

可是進來的這個人只是穿著尋常的長衫,頭戴著尋常的綸巾,身材修長,書卷氣顯然比兇氣要多的多,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不似尋常人那樣左顧右盼,而是帶著幾分銳氣,目不斜視,就算偶爾目光移動,也有幾分顧盼自雄的凜傲之氣。

來人連忙站起來,作揖道:“這位可是朱公嗎?”

朱輔微微捋須,那銳利的眼眸在來人身上打了個轉,似乎一眼看穿了來人似得,霎那間,他眼中的銳氣盡斂,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藹色,朱輔微微笑道:“不敢,還未請教足下高姓。”

“鄙人劉成剛,奉寧王之命,特來送禮。”

劉成剛……

這個名字北京城或許已經家喻戶曉,可是在南京,只怕沒幾個人聽說,若是在京師聽說劉成剛跑來了南京,只怕所有人都要驚掉下巴不可。

對朱輔來說,這個名字平淡無奇,他只是莞爾一笑,淡淡道:“寧王?我一向與寧王沒什麽聯系,怎麽,寧王跑來我這寒舍做什麽?”

這句話的意思就有點兒不像待客的道理了,不但言語冷淡,而且還有逐客的意思。

劉成剛不以為意,道:“小人前來,不但是備了寧王的禮物,同時也是來為公爺安頓後事的。”

朱輔眼睛一眯,那收斂起來的銳氣頓時又展露出來,低聲冷哼:“哦?莫非你是來做說客?”

一語說破了劉成剛的來意,讓劉成剛無所適從,他為寧王奔走,見識的人不少,可是朱輔這樣的人卻鮮少打過交道,這個人給劉成剛的感覺,仿佛一座大山,明明這個人已經走投無路,可是仍帶著一股深不可測和一切盡在手中掌握的感覺,劉成剛硬著頭皮,道:“寧王也是為了公爺著想,寧王說,公爺世子犯了罪,遲早要波及公爺,波及朱家,何不如……”

朱輔至始至終眯著眼,冷笑的看著劉成剛,事實上劉成剛是來做什麽的,他一清二楚,他自己也深知自己的處境,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竟和寧王有勾結,以他的身份,當然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他不是不曾動搖過,一旦自己的兒子獲罪,朱家必亡。他若是想死中求活,唯有投靠寧王,與寧王同流合汙,裏應外合,兵不血刃的盡快拿下江南半壁,如此,他還不失做一個靖難輔臣。可是……

朱輔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絲冷意,毫不猶豫的打斷劉成剛的話:“吾太祖護國靖難,隨文皇帝征戰四方,數歷生死懸念之間,不知背主為何物,仗此不世之功,追封為東平王,配享成祖廟廷。祖父在時,歷經土木堡之役,迎戰鷂兒嶺,中伏死,所帥五萬騎皆沒。雖無功勞,卻也算節烈。家父在時,國家承平,蒙朝廷恩寵,守備南京,加太子太傅。朱家歷經四代,從無背主求榮之人,今日我朱家獲罪,那是命數,有不孝子私通寧王,那也是我朱家家門不幸,可是想要我朱輔一錯再錯,你回去告訴寧王,這是癡心妄想,兩軍交陣不斬來使,況且寧王也還算是我大明的臣子,雖說寧王已是司馬昭之心,可是今日我且放你回去,你若是再敢多言,可莫怪我今日取了你的首級。”

一番話嚇得劉成剛打了個哆嗦,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朱輔,按理說,他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就算朱輔不從,那也該猶豫再三,豈可這話還沒說就徹底回絕,可不要忘了,朱輔若是不從,那便是死路一條。

劉成剛期期艾艾的道:“這……公爺難道不多思量一下嗎?要知道,公爺一旦與王爺……至少這半壁江山……”

朱輔背著手,身子像標槍一樣站的筆直,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劉成剛心裏暗怒,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心中冷笑:“今日你不從,明日便是你押到午門授首之時,不識擡舉。”只是在朱輔的威壓之下,他一句話都不敢說,只得灰溜溜的道:“寧王好意,公爺竟是不識,實在遺憾,但願公爺不要後悔的好,小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