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名分

王府裏的朱佑阮大多數時間都呆在自己的丹房裏,現在藩王們時興這個,煉丹是朱佑阮無聊生活中的一部分,無論怎麽說,身為一名出色的皇族,朱佑阮顯然深得家族遺傳。

懿旨在千呼萬喚之下終於傳到了這裏。

安陸這座小城頓時轟動,不過擺在朱佑阮面前的是兩個難題。

這一次來傳旨意的乃是禮部郎中高健,隨同的還有一個太監,禮部郎中高健被請到了朱佑阮的丹房。

朱佑阮愁眉不展,除了高健之外,還有幾個王府的幕僚。他眼神顧盼,帶著幾分仙風道骨,對高健道:“眼下朝中時局如何?”

高健忙道:“紛亂不已。”

朱佑阮皺眉,顯出了幾分疑慮。

高健又繼續道:“所以急需殿下穩固時局,扶葆社稷。”

朱佑阮不無擔憂的道:“本王攝政自然無話可說,本王是宗室,扶葆社稷責無旁貸,可是皇上還有回京的可能嗎?”

高健道:“已經四個月沒有消息,只怕兇多吉少。”

朱佑阮這才放下了一些心,他這個叔王入京,最怕的就是皇上突然又回來,這一回來,自己就完了,任何一個攝政王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朱佑阮又遲疑道:“本王打算先上書拒絕入京,大人以為如何?”

這又是一次試探,高健忙道:“殿下不可,眼下是非常之時,理應行非常之事,還請殿下以江山社稷為重。”

朱佑阮這一下放心了,至少他能肯定一點,朝中有一股非常大的勢力支持著他。

其實雙方並沒有太多的接觸,甚至連書信都沒有通,可是從安陸到京師,或多或少都有些默契。

朱佑阮不禁問:“何謂非常之時,莫非京中有什麽變故嗎?”

高健越發覺得這個朱佑阮太過聰明,每一句問話,都在向自己試探什麽,他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王府中的幕僚。

朱佑阮含笑道:“大人不必疑慮,這些,都是本王心腹,有話但說無妨。”

高健道:“國無外患,可是內有權臣,若是殿下再不入京,只怕遲早會重演前朝以臣欺君的局面,君臣本末倒置,這是心腹大患,願殿下以蒼生為念,速速入京主持大局。”

“這個臣是誰?”朱佑阮毫不猶豫的問。

話問到這個地步,已經有些露骨了,高健心裏叫苦,這一個個問話就像是連環套一樣,高健這一次是來迎‘聖’的,本來滿懷熱情,想必將來這位殿下上位之後,免不了還記起自己的好處,所以也沒有太多的防備心,可是這麽問下去,安陸王分明是想讓他說出一些話來,而有些話,也不是他說就能說的。

高健苦笑道:“殿下,此人手攬軍政,不可小視。”

他開始打馬虎眼。

朱佑阮嘆了口氣,道:“若是如此,本王豈不是不該入京。否則為奸邪所害,豈不冤枉?”

高健道:“殿下放心,國有奸邪,自也有忠臣,請殿下拋除疑慮,火速入京為宜。”

朱佑阮喝了一口茶,神態怡然,終於圖窮匕見:“誰是忠臣?”

高健硬著頭皮道:“內閣大臣楊廷和、李東陽,都是忠臣。”

朱佑阮眯起眼:“有人總攬軍權,單有忠臣還不夠。”

高健道:“先前勤王的三十余萬軍馬並未撤回,仍留守京畿一帶,這些人皆是忠勇之士,又有三大營,如驍騎、三千、五軍營,亦都以扶葆社稷為己任。”

朱佑阮眼眸眯著,道:“勇士營呢?”

高健沉默。

“新軍呢?”

高健繼續沉默。

朱佑阮伸了個懶腰,嘆了口氣道:“本王已經知道了,本王乃是成化先帝嫡親血脈,天潢貴胄,國家危亡系於一身,豈可坐視不理,既然如此,本王這便擇日入京,高大人今日一番話很是中肯,深得孤心,來日定有重謝。”

高健這一下放心了,不管如何,他這番話雖然大膽了一些,卻還是值得的,於是連忙道:“下官豈敢。不過……下官還有一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佑阮道:“高大人但說無妨。”

高健道:“擇日不日即日,時間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差錯。”

朱佑阮皺眉:“本王的親眷……”

高健道:“殿下孤身入京,先維持局面,再攜眷入京,亦無不可。”

“本王怕清議不容。”朱佑阮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想想看,懿旨發下來,你連拒絕都不拒絕,牌坊都不立一下,就如兔子一般跑去京師了,這要是被人知道,朱佑阮怕別人說他利益熏心。

高健微笑,道:“清議無妨。”

在高健看來,這不是什麽大問題,同樣一件事,解讀不同,得出來的結論也是不一樣,最重要的是,話語權掌握在誰的手裏,說穿了還是那一句,說你是黑的你就是黑的,說你是白的,你就是昆侖奴那也白如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