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獵西川 第一百零五章

蒼茫的大地浩瀚如同冰海,廣袤無邊,一眼望不到邊際。

如火的太陽像是火球一般從地平線下跳了出來,碩大滿圓,熊熊燃燒,金燦燦的光芒吞吐天地,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灑下黃金甲般的璀璨光華。

大風起兮雲飛揚,猛烈的狂風席卷天地,萬千雪浪隨之翻轉,在半空中舞出華麗的舞步,宛若淩波仙子的最後絕唱。一片蒼茫的潔白之中,有低沉的怒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像是上古的野獸最後的嘶吼,帶著濃烈的煞氣和震人心魄的震撼,那些跳動的鼓點在人的血液中奔湧著,和著脈搏的跳動,一點一點的從腳板爬上脊梁,引發由內向外的震動。巨大的雪浪由天邊洶洶奔來,一排排,一片片,呼嘯奔騰,莽莽蒼蒼,無邊無際。

陽光的播灑之下,一個高傲決絕的身影,淩厲如同盛世戰神,帶著華麗的披甲,踩著層雲般的雪浪,拿著明晃晃的嗜血長槍,身後是大片璀璨刺目的陽光,碩大的紅日在他的身後緩緩升騰,於天地間勾畫出一個絕美的圖騰。

馬蹄飛揚,嘶鳴怒吼,整片大地似乎也在同時為那個血與火中涅槃而生的天之子叫囂高歌。

三百年來南楚帝國最為年輕,手腕最為強悍的一代天驕楚世大皇楚離,在血陽的輝映下,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白鹿原這片浩瀚的熱土!

青夏那一瞬,只覺得雙眼被猛然刺痛,她抿緊了嘴角,微微昂著頭,眼神銳利深邃,一瞬不瞬的盯著楚離那越發堅挺挺拔的背脊。

他本該就是這樣的男子,雄霸天下,權傾四方,一個淩厲的眼神都可以攪得天地齊齊震動,站在最高的頂點,俯視著這朗朗乾坤蕓蕓眾生,讓整個天地都臣服在他的腳下,整片大地都對他山呼海喝。他本就該如同盛世的朝陽,散發出噴薄的光彩,鐵騎馳騁遍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以強悍的態勢征服所有的懷疑和反抗。這就是他的宿命,如同星野中的破軍兇星,在毀滅中重生,光耀四海,獨霸天下。

這才是他,這才是他應該行走的路途。

不是湖心小築裏的那個想要相信一個人的孤寂王者,不是盛都城外那個滿眼落寞的男人,不是逐蘭夫人身邊那個忍辱負重的傀儡,不是沙旱地上那個萬毒穿心的病人,更不該是哪個華蓋滿頂、龍袍加身,卻仍舊拋下身段苦苦哀求她留下的情種!

楚離啊楚離,這天下負你,你也負盡天下,可是於我,你卻始終保留著一份難得的柔軟,你始終不曾有意傷我,可是如今,我卻要站在這裏,站在秦之炎的身邊,站在四國的精兵之前,看著萬裏奔襲前來營救與我的你,一刀一刀的將你的深情全部淩遲,任漫天的鷹鴆一口一口吞噬掉你最後的溫暖。

說到底,我仍舊是一個薄涼的人,請原諒我不能站在這樣滿心灰塵的你的身邊,等待時間將你的傷痕一一平復。請原諒我不能用我的時間和生命去守著你,等待你將往日的仇恨放下。請原諒我還不夠唉你,無法做到閉著雙眼欺騙自己說,這個男人是全心全意的愛我護我相信我的。

對不起,楚離,請原諒我太過自私,不能容忍一個將自己重重包裹,對整個天地整個人世都戒備森嚴的男人。我外表堅韌,用堅固的壁壘保護著自己脆弱的心臟,其實它很小,裝不下你的雄心報復,裝不下你的萬裏河山,裝不下你的懷疑隱瞞、更裝不下你那如同熊熊烈火一般炙熱的感情。請原諒我不願意做那撲火的飛蛾,我只是一個生性薄涼的女人,不想去守候那些難以得到的情感,決絕如你,定然終會明白,要麽是全部,要麽就不要。對於你的懷疑和隱瞞,懦弱如我,只能敬而遠之。

長風呼嘯而起,漫天飛雪飛揚,黑甲戰士從遙遠的天邊越奔越近,戰馬噴出的白氣匯聚成一片,溫熱的氣浪幾乎撲在青夏的臉上。那些腥熱的氣體有著濃烈的血腥味道,這些出生入死太多次的戰馬齊齊從遠方奔近,帶著南疆戰馬所特有的殺氣,如同黑色咆哮的大海。

驀然間,萬千戰馬長嘶齊鳴,人立而起,齊刷刷的揚起前蹄,呼嘯停住,遙遙的對著秦國的精銳鐵騎炎字營。

歷史總是驚人的巧合,三百年前,大秦帝國分崩離析,南楚家主楚遠征就是在這裏面對著秦川之虎秦霄海,打響了四國亂離的第一槍,也正是在這,絕世妖姬蘇紅雲彈奏出了流雲殤這樣的絕世悲歌,留下了掃蕩四合的千古絕唱。

三百年後,時間的腳步緩緩而行,終於再一次停在又一個殺伐的輪回。風起雲湧的動蕩天下,白雪皚皚的白鹿原上,秦楚兩國再一次鋒芒相向,拔劍相對!

楚離眼神銳利,臉孔堅韌,好似天神一般背對著蓬勃的旭日,站在萬軍之前,衣袍獵獵翻飛,長槍銀芒閃爍,胯下的漆黑戰馬和他仿佛融為一體。冷厲的長風倒卷旋舞,漫天白雪在兩軍之間呼嘯而過,撲朔朔好像一場大雪般在三人之間飄飛。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青夏站在秦之炎身邊,注視著楚離好似深海的眼睛,周身冰凍,昂首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