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大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誰主沉浮

這是大秦記憶中最為血腥的日子,多少年後,當年的稚齡幼子已經長成了白首老人,當他們再去回憶起當日的一切時,仍舊會覺得熱血澎湃、血脈翻湧。後世的史官們總是會百思不得其解的研究討教,為什麽往日一只嬴弱的綿羊,在放出牢籠之後就會變成一只咆哮的猛虎,將鋒利的爪子刺入敵人的胸膛?到底是什麽樣的信念,是什麽樣的群眾基礎,是什麽樣的威信,讓她可以得到整個天下的支持?歷史發展的必然性中,到底存在了什麽樣的偶然促成了她完成這樣幾乎不可能的驚天逆轉?

然而,沒有經歷過那一切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

大漢街頭上,百歲高齡的鹹陽老者搖頭嘆道:“那是九天上的鳳凰,注定是澤被蒼生,恩加四海,哪怕是九幽烈火也不能煆燒其分毫翎羽,璀璨奪目,姣姣如凰。”

那是一個陽光璀璨但卻冷風淒涼的正午,平地裏卷起滾滾黃沙,大路兩旁的店鋪、酒肆、當鋪、錢莊、茶樓全都不約而同的關閉了店門,門轅上的幡子,好似一塊塊死人的白皮,軟綿綿的耷拉著,隨著偶爾經過的長風,鼓動兩下,就再次毫無生氣的懸掛在上面。平日裏喧嘩吵鬧的青樓,此時也是寂靜無聲,那些往日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妓女舞姬們,今日竟一反常態的全都淡妝素服,頭戴白花,在勾欄的前頭站立著,遠遠的望著長街的盡頭,似乎在等待著什麽。街頭的小販們早早的就收了攤,可是卻都沒有回到家去,他們凝神屏息的站在街頭,踮起腳尖,探頭探腦的,寂靜無聲。白亮的日頭底下,有兩只雪白的禿鷹在長空上盤旋著,不時的發出尖銳的鳴叫,聲音破碎淒涼,遠遠的回蕩在鹹陽城的上空。

一切都像是在演一出啞劇,無聲,但卻透著刻骨的寒冷和淒涼。

時間緩緩而過,似乎緩慢,但卻似乎那般的急速。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長風陡然而起,在地上打著卷,呼嘯的滾過寬敞的街頭,迷得街上的眾人不得不掩住眼睛,捂住口鼻,長長的袖子遮在眼前,堪堪擋住那些肆虐的狂風。

呼嘯的風聲中,車輪的嘎吱聲緩緩在長街的盡頭響起,聽到聲音的小販們、商戶們、酒肆的店小二、茶樓的茶先生、青樓的老板娘,還有那些普普通通苦哈哈的生活在社會最底端的百姓們,無不放下了手掌,瞪大了眼睛向著街道的盡頭看去。

一只長槍,兩把戰刀,三雙靴子,上百個鎧甲齊備的帝目兵勇,上千名手持弓箭長矛的侍衛,外圍的,上萬的京畿大營的鐵甲騎兵紛紛圍攏,迤邐綿延長達數裏,浩浩蕩蕩的向著正陽廣場緩緩而來。

鎖鏈的叮當聲沉重刺耳,長達數百米的鐵鎖長龍上拴著數千名滿朝元老,有當朝文學大儒,有禮部工部的上書侍郎,有兵部的掌權將軍,還有朝中的大小官員和他們的家屬,蜿蜒迤邐,人人灰白囚衣,神情委頓,衣衫染血,顯然都是經歷過一番重刑。他們腳步踉蹌,行走十分吃力,面色灰白,毫無任何神采和光澤。突然,只聽撲通一聲,一名大約只有十一二歲的孩子倒在地上,旁邊的似乎是他的母親,剛想伸出手去攙扶孩子,猛地被旁邊的士兵唰的抽了一鞭子。

刺耳的慘叫聲頓時傳遍了長街。

鹹陽新任太守##三司法行官,還有尚律院的三名的掌律司長齊齊眉頭一皺,太守徐昌齡皺眉對著一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只見那名士兵面色如鐵的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地上的孩子,就走了下去,隱沒在重重的兵丁之中。

冷寂的長空之中,只余下那名年輕的母親痛徹心扉的刺耳尖叫。

這些,都是因宣王之亂而牽累的滿朝文武。這些往日裏和宣王交好的大臣們,在經過了咬牙誓死的苦熬之後,沒能吐出秦之燁想要的答案,於是,將在今日,和宣王一同問斬。

連同,他們的家人。

冷風呼嘯,黃沙迷眼,可是卻再也沒有人去蒙住眼睛。只因為,綿長的人龍走過之後,長衡的盡頭、終於再一次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車輪聲響,一輛制造粗糙的囚車緩緩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土黃色的粗糙木車,充滿了淡淡的腥臭之氣,暗紅色的底座上,隱隱的透著血紅的光芒。這輛不知道承載了多少位或罪大惡極、或含冤而死的犯人的囚車,終於在今日迎來了它囚車生涯中最為光輝的一刻,只見車中的男子長眉舒緩,面如冠玉,只是略顯蒼白,長頭墨色長發披散在肩頭,仍舊是當日的那一身烏黑色上繡紅鸞的喜袍,神情淡漠,眼睛微閉,盤腿坐在囚車之中,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神色間雖然難掩憔悴,可是卻沒有半點敗落落拓之氣。仍舊是那般的清華高貴,雍容典雅。